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夜空之中,灰黑色的乌云犹如一层薄纱,缭绕在明月的周身。夜幕上有零星的几颗星辰,黯淡无光,像是散落在一块黑布上的珍珠。
今晚的天气,似乎特别的沉闷。
戴府。
戴觅云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这样的夜色,让她想起了现代。无风无云,很安静,却也很寂寞。
难得在这个时辰已经有些睡意,戴觅云洗漱完毕,准备早早的睡下。经过高科技手机的处理,这些天种下的水稻种子都纷纷相继抽芽了,提在嗓子眼的心到了现在才算是归回原位。若是养了这么些天还没有动静的话,她拿什么去与夏侯骏烨抗衡?
看着窗外摇曳不止的树枝,她又想起了哑奴。不知道哑奴在宫中进行得顺利不顺利,有没有遭受到责罚。不过,按照她在菜市场行走了多日,却还是没有听到“宫中最近又死了什么人”这样的消息来看,哑奴应当是安全的。
戴觅云整理好桌案,便脱下鞋子,准备上床。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啸声划破了戴府的上空,紧跟着,不出一分钟的时间,她听见了有人急切切的向她的房间跑来。
戴觅云不慌不乱的重新穿上鞋子。
小糖已经气喘吁吁的推开了门。小糖很少会这样莽撞,此刻却一脸紧张,秀发凌乱,如临大敌一般。
小糖倚靠在门框上,喘息了好几大口,才开口说:“小姐……宫里头来人了,说是带了圣旨,让您出去接旨呢。”
戴觅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夏侯骏烨在这个时候颁来圣旨,还是让他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一边收拾着衣着,一边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糖可没有忘记上一次见皇上是何等场景。上一次见皇上,他险些就把自己的小姐处死了呢,在小糖的心里深处,依旧对宫里头的人存在着惧怕,而这个时候,宫中忽然来了圣旨,小糖就下意识的以为,一定是皇上派人来捉拿小姐了。
她紧张的冲到了一边,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物,放入包裹中。
戴觅云看见她这幅模样,好笑的问:“小糖,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我在给你收拾细软啊。”小糖说的一本正经,“方才那个福公公进来之前我仔细的瞧过了,只有他一人前来,咱们院子后面有一条小径,您从那里走,先找个地方躲避躲避。”
“放心吧。”戴觅云看着小人儿说得眉飞色舞的,句句都是在关心自己,一面觉得感动,一面又觉得有趣。她一把拎过了包袱,放在茶几上,宽慰道,“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非但如此,我们今后还能过上好日子呢。”
“啊?”小糖将信将疑的挠了挠脑袋,忽然苦着脸,“那……那可糟了……李追月听说福公公是来捉拿小姐的,拔了剑就冲出屋子了!”
戴觅云心下一暖,嘴里却打趣的指着小糖说道:“这下子好了,小姐我指不定要真的被抓起来了。”
“不成不成,我得去阻止李追月!”小糖急的拔腿就跑。
戴觅云笑了笑,也跟着慢步走向正厅。
当她抵达正厅的时候,李追月正在把宝剑收回剑鞘之中,小糖站在一旁,冷汗淋漓,而另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则是吓得脸色惨白,孱弱的双手瑟瑟发颤,很自觉的与李追月保持着几尺的距离。
一见到戴觅云,小福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戴姑娘,您府中的下人,咱家实在是不敢恭维,您若是迟出来一会儿,恐怕咱家就要死于有些人的刀下了。”
小福子执行任务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敢用剑抵着他的人。
戴觅云忙福了福身:“让公公您受惊了,觅云代她们向公公道歉。”
眼神瞟向李追月的时候,李追月正巧也望向她。四目相触,李追月别扭的拧过头,假装在擦拭手中的剑柄。纵然如此,她那对紧皱的眉头还是出卖了她。
“追月,虽然你鲁莽了一些,但还是要谢谢你。”戴觅云的眼中尽是感激。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她,深深的知晓,她们这样的人,最不容易动情,但一旦动情,便是最深的。
李追月已经把她当做是半个朋友了,所以才会替她遮挡皇宫里来的人。
“不必谢我。”李追月愣了愣,重新看向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她说的这话其实真假半掺。她的确是为了自己,无论是在西亭,或是在赵国,皇家的人对她来说都是仇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宫里来的人是来捉拿戴觅云的时候,她内心里升腾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熟悉,她清楚的明白,那是焦急。
戴觅云抿了抿唇,没有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家还要回去回复皇上呢。戴觅云,接旨。”小福子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明黄色的绢布,微微挑眉,用尖细的嗓音唱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命罪女戴觅云携手中所持有的种子,即刻入宫,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戴觅云扣头,一切果然如她所料,来到古代这么久,她终于要进宫去了。
与此同时,皇宫内。
夏侯骏烨的目光好像冰冷的毒蛇,直直的锁住海杏。海杏只觉得自己的脖颈犹如被人死死的掐住了,屏息凝神的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皇后白日里为后宫操劳,晚上本应该好好休息,而你,身为皇后身旁的宫女,却任凭皇后披着这么单薄的衣裳出来。往后你若是再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朕一定饶不了你。”夏侯骏烨话中的意思听着像是在关切田欣兰,实则,却是在指责她不该这个时候跑到御书房里来打搅他。
田欣兰面如土灰,关心和责备之间,她尚还有理智分辨。她知道,自己的计策彻底的失败了,夏侯骏烨并不爱美色,他爱的,不过是海妃那种清冷的性子。
“快带娘娘下去吧。”夏侯骏烨背过身子,不去看容颜惨白的主仆二人。
海杏动了动嘴唇,轻轻的拉了一下田欣兰的衣袖。当听罢夏侯骏烨说的那番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海杏是个聪明人,她并不想步入这个吃人的圈子,但她知道,她今日魅惑皇上没有成功,回去定然会被田欣兰重罚……甚至,很有可能会在人世间销声匿迹。
海杏的家中尚还有七十岁的老父母,因为是幺子,又生得皮光嫩肉,就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去做工,年仅十三岁的海杏凭着机智和勤奋很快就得到夫人的青睐,更是被收作义女看待。
能进宫里来,也是夫人托了关系,让人送进来的。
她不想久伴君王,更不想死。
于是,海杏拉了拉田欣兰的衣袖,强作镇定的说:“娘娘,我们该走了。”
田欣兰果然失控的推开了她,径自走向夏侯骏烨:“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
夏侯骏烨负着双手,淡淡的审视着她:“皇后,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若是再这样,可休怪朕翻脸不认人了!”
田欣兰被这怒喝惊了一跳,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最终,像是铁了心似的,强抬起头,道:“皇上,您是不是已经厌倦了臣妾?自从上次一别之后,您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翻臣妾的牌子了,海妃一直霸占着您,您知道后宫的怨声有多大吗?就算您不去别的嫔妃那里,至少也不能冷落了臣妾。臣妾是一国之母,是您的皇后啊!”
田欣兰终于道出了她的心声。夏侯骏烨一直没有温度的双眸这才泛出一丝灼热:“海妃与你们不同,休要拿海妃说事,朕不去你们的宫中,这与海妃无关。”
关于他为何如此宠爱海妃的秘密,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给别人。
田欣兰的心中涌出一股浓重的绝望,这一股绝望,把她从高高的山巅一瞬间拉入了悬崖。她在夏侯骏烨心中的地位,果然还不及那个海妃,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夏侯骏烨却仍然在给海妃说话!
她忍住了心中的酸涩,泫然欲泣道:“臣妾知道了,皇上根本就是嫌弃臣妾了。”
这边的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角落里的海杏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这命算是暂且保留下来了,接下来,她只要趁机从夏侯骏烨口中求个不死,便能安然无恙了。
此刻的夏侯骏烨觉得十分头疼,她之所以一直这样忌讳田欣兰,是因为田家。田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再加之田家和胡不畏走的很近,若是两家联手,对于他来说是非常棘手的事情。所以一直以来,田欣兰便养成了但凡说不过他就开始哭的恶习。
而今日,他绝不会再次退让了,夏侯骏烨黑着脸,冷笑道:“皇后若是再这样下去,朕是真的要厌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