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英俊的蒋兆擎,身着深红色的西亭国服饰,显得越发的俊朗威武了。而小鸟依人的方柳荑只是略施粉黛,便把京城里的众数美人儿都比得黯淡无光,更别说她落落大方、举止高雅。
戴觅云不晓得她的名字,只知道是被夏侯骏烨册封的郡主,于是忙向二人行礼:“民女戴觅云向三皇子、郡主请安。”
“起来吧。”蒋兆擎忍住了想要上前扶起她的冲动,淡然的看着她。
而方柳荑则是有些惊讶。京中的名媛,大多都是互相认识或者听闻过彼此的名字,她知道戴觅云,也是因为一个月前那场被传得满城皆知的风波。不同于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方柳荑倒很是欣赏戴觅云。
试想,要在皇上的面前扳回一城,那得要多么过人的胆识和胆量?再者,她会看一些浅显的面相,从戴觅云的外貌来看,此人日后定非是等闲之辈,非但如此,而且一定会被万民所景仰。
方柳荑朝她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蒋兆擎见两个人气氛融洽,才接着问:“不知戴掌柜求见有什么要事?”
“哦。我是来多谢三皇子殿下的。”戴觅云把视线从方柳荑身上收回,诚心诚意道,“多谢三皇子对觅云的照顾,三皇子的恩德,小女子无以回报,只好抄下了这本菜谱,聊表一些敬意。”
说着,戴觅云把今晨刚刚抄完的《全茶宴菜谱》恭恭敬敬的奉上。
蒋兆擎犹豫了少刻,随后接了过来。葱指翻动着书卷,之间里面写了共三十六道菜,比之前戴觅云宴请他时还要多,每一道菜从制作材料到步骤到疗效都写得清清楚楚。
蒋兆擎知道,这东西完全不比他的种子廉价。这是无价之宝,就连赵国的宫中都是没有的。暂收惊讶,蒋兆擎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而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抬起头看着戴觅云,四目相触,她的目光纯净而单纯。
蒋兆擎嘴角不由扬起一丝苦笑,他知道,戴觅云一直对他无情,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他这一段短暂的感情只能草草的埋葬在这个沙漠中了。要陪着他走完一生的,不该是记忆,而是身旁的方柳荑。
“若是戴掌柜没别的要紧事要说的话,我等便要继续赶路了。”蒋兆擎负着双手,言语之间皆是生疏。
戴觅云福了福身子:“愿三皇子与郡主一路顺风,下一回再来赵国,觅云一定盛情招待二位。”
蒋兆擎点头,把方柳荑送回轿子上,自己也上了马。
“人马准备,重新出发。”在蒋兆擎的一声命令之下,方才如同一条卧龙的队伍又开始重新移动。数千上百个人,井然有序的向西亭国迈着步伐。
戴觅云站在一边,目送着这支队伍逐渐远去,直到沙漠里只剩下一片黄沙。
解决了心里头的一桩心事,戴觅云顿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她不喜欢亏欠于人的感觉,如今总算是把恩情还清了。
段溯仍旧站在苍茫的沙漠之中,旁边是乖顺温柔的骏马,在这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沙土里,颇有一番“一人一马走天涯”的意味。他独自一人面对着高挂在当空的烈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戴觅云轻巧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段溯,走了。”
段溯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一张俊脸有一丝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往昔温文尔雅的模样。
为了避嫌,戴觅云只让段溯送她到了离城门口一里的地方,自己慢悠悠的步行回“云中茶馆”。西亭国的人马一走,京都便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了,仿佛方才的那场轰动并没有发生过一般。
戴觅云折回茶馆的时候,茶馆的生意已经逐渐忙了起来。
小糖和几个小二在不断的招呼着顾客,只有门口那抹艳丽的身影,看上去显得有些多余。
只见李追月穿着她那身红色的裙装,双手环臂,怀里还抱着一把剑,冷冷的站在柜台前,起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许多。
戴觅云哭笑不得的走上前:“追月……你不在家里躺着,到铺子里来做什么?”
“我李追月不是不识趣的人,”李追月面上一红,语气仍旧十分冷淡,“我知道你们赵国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既然被你收留,就不会白白吃住你的。说吧,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戴觅云看了看四周投过来的目光,当中有怪异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李追月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儿,哪怕身为女子的戴觅云,也不得不承认。
只怕今日生意这么红火,跟李追月也有一些关系。
“你这个大伤号回到府里好好休息,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戴觅云笑道。
明明是关切的意思,到了李追月这里,却变成了嘲讽。她一动不动的盯着戴觅云,柳眉微挑:“你这是在怀疑我?我李追月还没脆弱到这种程度。”
从前出任务被刀子刺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给她端茶送水,一切的日常,还是由她自己亲自负责,而如今这么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
戴觅云被她的逻辑说得有些无语。不过,同为“杀手”,她能理解李追月的心情,跟一个杀手讲道理,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戴觅云转了转眼珠子,指着天井,“天井里每天这个时辰都会煮茶,今日生意忙,小糖要在前堂跑,你就在那里看着火候吧。不要小看这件事,要想做好,可是十分困难的。”
李追月粗手粗脚惯了,根本不懂得什么火候,但自己答应下来的,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于是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双目紧紧的盯着炉子上的茶壶。
戴觅云打发了李追月,转身走向一旁,取出几个早就准备好的花盆子和新土,开始捣鼓蒋兆擎送她的这些种子。
这些种子分别有水稻、沙果、梅子、枇杷等,各个种子适应的环境不一,土壤不一,这叫戴觅云一时有些为难,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培植水稻。
戴觅云先弄了一些新土放在盆子中,用铲子铺平,便要把种子丢进去。
虽然蒋兆擎给她的提示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有一些天然的条件没办法改变,她也只好盲目的暂且试一试了。
戴觅云正要把种子投进去,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西亭的水稻不是这么种的。”段溯的嗓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下子就充满了沉闷的天井。
他的话语惹得戴觅云和李追月纷纷向他侧目。
在看到那抹颀长而又潇洒的身姿之后,李追月略微有些发怔。那男子穿着淡青色的长衫,腰间束着一根玉带,长发干净利落的裹在玉冠之中,面若桃花,笑似春风。
李追月只觉得,他的气质叫人很舒服。
不过,看他的装束应该是赵国人,一个赵国人,又怎么会懂得西亭的农作呢?
李追月心中掠过一丝不屑,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个男人。
戴觅云正思考得认真,此刻被吓了一跳,慌乱之中把花盆子个打碎了。
“段溯,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一码归一码,他帮助她追上蒋兆擎的队伍是一回事,他惊扰了她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钻研水稻这件事情她没有打算透露给外人,而段溯,就是外人。
段溯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委屈:“你的飞龙佩掉了,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再一次误会了段溯,戴觅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想来是在城郊的时候下马太急,不慎把玉佩落在那儿了,亏得段溯给她送了回来。
不过,戴觅云觉得十分好奇,段溯怎么知道,她手里拿着的是西亭国的水稻种子?听他的意思,似乎对水稻有些钻研。只是,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又如何懂得这些粗活呢?
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挂回腰间,又道:“多谢了……你方才说西亭水稻不是这样种,那是如何种植呢?”
“西亭的水稻之所以颗粒饱满,圆滑爽口,便是因为土质和水质。”段溯毫不介意的笑了笑,张口便来,“土壤切记不能用干燥的土,也不能用过于稀疏的土。西亭的水稻就像是姑娘一样,娇嫩着呢,你这新土便是太稀疏了。”
戴觅云看他说的头头是道,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她只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他还当真给她道出一二来了。
戴觅云眯着眼:“你怎么知道这些?”
段溯摊开折扇,扇出一阵清风,清风把他两鬓的发丝吹得轻轻跳动。他的眼里闪烁着知识的光芒:“平日里无聊,打发时间的时候钻研的。再加上,有一个西亭的故友,向他讨教之后,才知道个中缘由。”
戴觅云倒是忍不住要对他另眼相看了,人人都说,段府的二公子段溯平时游手好闲,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她却觉得,段溯这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