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戴小姐好像越发的美艳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笑道。
“是啊,”身旁一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子马上点头附和,“也无怪乎西亭皇子会停下来看她。像戴小姐这样的美人,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从前也不见她出来,就是上个街也是遮遮掩掩的,害的别人都以为戴家的小姐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
的确,这具身体的主人从前但凡出门,必然带着斗笠。真真是浪费了大好的容颜。
“这个戴觅云,真是个狐狸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把你们这些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旁侧的女子双手环臂,酸溜溜的说道。
而有更甚者,直接拉着丈夫的耳朵,就挤出人群:“好啊,跟我说是来看西亭皇子,原来,你是来看这狐狸精的是不是?快给我回家。”
这些谈论声毫无顾忌,自然也就传到了戴觅云的耳朵里。戴觅云冷冷的勾起嘴角,随后折回店铺中。她从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在家仇与生死面前,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
终有一日,她戴觅云会替戴家洗清冤屈,总有一天,她会站在赵国的最高点,一览众山小。
西亭的队伍已经渐渐的靠近皇宫了。
蒋兆擎拨开幔帐,看着两道这花红柳绿、繁华盛景,心中却一丝也高兴不起来。西亭与赵国交好,赵国的百姓爱戴他就如同爱戴自己的君主,可是这一切在权利的烽火之前,并没有什么用。
他这个西亭三皇子,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在西亭的皇室之中,蒋兆擎一直在忍气吞声。
太子蒋兆兴碌碌无为,蛮横霸道,废黜是迟早的事。二哥蒋兆华为人圆滑狡诈,只是心机太重,凡是必要争个高低。而作为幼子的他,算是三人之中最稳重的。二皇子得知父王有意要传位与蒋兆擎,曾几次争锋作对。
而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被他人所害,蒋兆擎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与赵国联姻。
赵国乃是大国,若是有了妯娌姻亲的关系,那么他就多了一座靠山。而这座靠山,不仅是对他的二哥和大哥奏效,更是对邻里的几个国家奏效。
蒋兆擎明白,一个要做大事的人,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这一回来赵国,娶的不是亲,而是地位和倚靠。所以无论是塞给他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刚才经过云中茶馆的时候,樊木辰专程提醒了他。
樊木辰在云中茶馆经历的事情都在书信里转告给他了,对于这样一个休闲放松的地方,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压力重重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刚才他透过拥挤的人群观望,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出奇之处。又或者,是因为他心中装着心事,才会忽略掉樊木辰所发现的那些美好吧?
队伍在高大巍峨的宫门之前停了下来。
前来迎接蒋兆擎的,是太傅胡不畏。
胡不畏已经年近六十,膝下本有一女,却在幼时夭折了。后来便再也没有生育,收养了义子义女各一名,义子明叫胡天浩,如今在朝中兵部任职,跟在段樾的身边,也算是战绩累累,功名赫赫。义女胡婉婧,本欲嫁给夏侯骏烨,却被他几次三番的用理由给推脱了。
所以此番西亭国的皇子前来拜访,胡不畏便自动请缨要来接驾。
对于胡不畏的意图,夏侯骏烨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罢了。
此时此刻的胡不畏,正率领着一众臣子,毕恭毕敬的跪伏在地上。
见到浩浩荡荡的队伍纷至沓来,最终在宫门之前停下,胡不畏才率先喝道:“微臣胡不畏恭迎西亭三皇子入宫。”
“臣等恭迎西亭三皇子入宫。”一时间,齐整的声音响彻宫门。
“起身吧。”蒋兆擎不紧不慢的踏出轿子,一见是胡不畏,当下皱了皱眉。这个胡不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位老人的双眼一度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恍如是一条湿冷的毒蛇,在自己的身体上游走。
但是蒋兆擎知道,作为西亭的三皇子,能受到这样的礼遇已经算是赵国的最高礼遇了。一来,西亭不过是个小国家,赵国统领着周遭的四五个国家,按照礼仪来说,赵国在上,西亭在下。二来,他如今仍然只是个皇子,没有自己的府邸,更没有自己的军队,不过是一个空有名分的躯体罢了。
夏侯骏烨能派这么大的阵仗前来迎接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三皇子,皇上已在宫中摆好了洗尘宴,请随微臣来。”胡不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往深宫之中走去。他虽然年事已高,却依旧没有半点佝偻的症状。若不是他鬓边的苍白,胡不畏看上去也便如寻常的中年人相差无几。
胡不畏独自一人在前面健步如飞。
蒋兆擎悠然自得的跟随着他的步伐。
宫中有规定,进了宫门,所有臣子都不得乘轿骑马,他此刻虽是贵客,但为了表示对夏侯骏烨的尊敬,蒋兆擎还是选择与胡不畏等人一同步行而去。
皇宫非常大,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才抵达设宴的坤海宫。
夏侯骏烨早就携带着皇后田欣兰以及数名嫔妃在宫门外等候。
蒋兆擎并不是第一次进宫,已经能分辨出几位嫔妃的名字与样貌了。等走得近了,蒋兆擎当即领着从西亭来的臣子们向夏侯骏烨行礼。西亭的礼仪与赵国不同,西亭崇尚“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拜父母与天地”,故此,只行了西亭当中叩拜皇帝才用的皇礼。
“西亭国三皇子蒋兆擎,拜见皇上皇后,静妃,徐妃。”
“蒋兄快起来,”夏侯骏烨急忙把蒋兆擎搀扶而起,那双如同寒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对于这位异国的皇子,夏侯骏烨一直以胞弟看待,或许是因为蒋兆擎的出生年月与他“失踪”已久的弟弟一样吧。
“谢皇上。”蒋兆擎起身,向身后的樊木辰招了招手,“来人,把礼物呈上来。”
“是。”樊木辰和几位臣子登时在夏侯骏烨的面前一字摆开。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盒子是用西亭独有的梨花木所制,约莫一尺长,三寸宽,上头雕刻着西亭的吉祥物——白象。
皇后田欣兰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一双星眸紧紧的盯着几人手中的盒子。
蒋兆擎会意,高声吩咐道:“打开。”
几人齐刷刷的开锁。
只见几只梨花盒中各自摆放着一些珍贵的珠宝。有点翠宝钗,有七彩的玳瑁,更有玛瑙珍珠等成色上乘的首饰。当中最显眼的,当以一只玛瑙制成的手炉为首。要用玛瑙做器皿本就不易,对工匠的手法要求十分的高,这只手炉上雕刻着一群正在喝水的白象,形态栩栩如生,甚至连流水的细节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众嫔妃顿时都怔得说不出话来。
夏侯骏烨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当中容貌最为出挑的那名嫔妃身上:“海妃,这手炉你可喜欢?”
被叫做海妃的女子眨了眨眼,清冷绝伦的脸上无喜无悲。
夏侯骏烨紧抿唇瓣,俊秀的眉毛微微一挑,冷冷的看向皇后田欣兰:“皇后。西亭的这些贡品你拿去与诸位嫔妃分了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是。”田欣兰一喜,已经决意要把那玛瑙手炉归为己有。
哪怕是她坐守西宫这么些年,也未曾见过这么细致的玩意儿。而宫中但凡来了什么时令里的好东西,夏侯骏烨都会第一时间给她送来。
当然,自从这海妃进宫之后,她所有的东西,海妃必然也有。就只差这后位了。
想着,田欣兰不免得意的瞟了海妃一眼。
“对了。”夏侯骏烨的声音打断了她与海妃的眼神交汇。男子的面容威严如同天神,不轻不重的说,“一会儿宴席之后,把这玛瑙手炉给海妃送过去。”
田欣兰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面部微微抽搐,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这是在蒋兆擎面前,她不得不装作一个贤良淑德的模样,要是蒋兆擎这些人不在的话,她是定然要和海妃争一争的。
这海妃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历,才进宫半年,便从小小的一个采女晋封到了妃子,她在夏侯骏烨那儿可是受宠的很,夏侯骏烨夜夜都在海妃的宫中。最初田欣兰还在着急,想方设法的想除掉海妃,不过,半年有余,这个海妃也终究还是和她们一样,肚子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田欣兰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但是,总不能让海妃一直霸占着夏侯骏烨,若是这样的话,自己更是连碰夏侯骏烨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日没有产下龙子,她这心就还哽在嗓子眼一日。
夏侯骏烨的目光淡淡的投向海妃。海妃没有避开,向他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