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二年三月份左右,安蓝给我拿着学费在北京城里某技工学校填鸭式的学了两个月的家电维修技术。学业已满,我又回到了金丽桥。安蓝看我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技术学到手了,不免有点欣喜若狂。心想:这钱没白借出去,大有希望收回成本。当天她还亲自烧了几道美味犒劳我,就好象我学了手艺就和从前不一样似的。但是她越是抬高我,我就越发心虚。因为她对我的期望值和我本身的能力是成反比的。

当安蓝提起给我开铺子的事,我遮遮掩掩的说,不急,刚回来先熟悉熟悉情况在说。开买卖必须得做好调查和研究。就像打仗一样,天时、地利、人和全得考虑在内。盲目的投资,那是很危险的,咱不打无把握之仗。安蓝不服气地说:开个豆腐大的铺子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只管放心大胆地开就是了。她还揶揄我说:就你们这些有点文化的人天生成不了大气,无论干什么都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又要考虑市场,又要考虑投资风险,你以为你是比尔盖茨呀,真是的。她让我安心歇几天,她来筹划开铺子的事情。

简而言之,半个月后,我的小修理铺终于在安蓝的大力资助下建立起来了。我的铺子和姐妹餐馆在同一条街上,她的餐馆坐东朝西,我的店铺坐西朝东,两店遥遥相望,相隔只有二百米远。安蓝开玩笑说,这回我可以24小时监视你的行踪了,你若是要干点什么坏事就别想逃离我的视线。

我的房东性郝,是一位看上去比较和蔼可亲的老头,街上人都称他为郝大爷。郝大爷年轻时当过兵,据说他支援过朝鲜,从朝鲜归来肚子里还藏着颗美帝国主义的子弹呢。有这颗子弹作证,他确实是一位保家为国、抗美援朝的英雄。郝大爷退伍后一直在行政部门工作,现以退休在家。在家闲着无事,他养点花花草草以度晚年。老头很会享受,家里光小巴狗就养了七八条,还给巴狗起了很好听的名字,什么、阿福、阿黄,黑豆儿、还有小母狗阿眯。老头很爱这些狗,他觉得这些狗给他的晚年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以老头的脾气,他爱狗胜过爱他的老伴儿和儿女们。因为他的老伴和儿女们让他操了一辈子心。在朝鲜打鬼子,他都没屈服过,但在儿女身上,老头似乎是个失败者。他的儿子郝军,结了三次婚,离了三次婚,至今光棍一条。郝军没有正经工作,长期游手好闲,就靠老头每月四千快钱的退休养度日。都说养儿防老,可老头的儿子似乎总长不大,他都快十四了,还在依靠老头养活着。儿女郝英更是老头一大心病。郝英也接连离了两次婚离,第三次嫁了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老棺材瓤子。要说现在社会上老夫少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还有十八嫁给六十的呢。可是嫁归嫁,一般说来,凡是少妻嫁老夫的,老夫总有些本领,或者有钱。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然而郝英嫁的那个老头不但穷,而且还邋里邋遢,这就让人非常费解了。我只能说,那是为了爱情。据金丽桥人说,郝英嫁的那个老头原来和郝英的妈关系暧昧,后来被郝英横插了竹杠。想想看,老牛哪有不吃嫩草的道理呢?

郝老头清清白白干了一辈子工作,到后来竟然被家里的乱七八糟给纠缠住了。儿子不成器,女儿不要脸,老伴儿老糊偷。现在他再也没有精力为她们操心了。唯一让他开心就是养花和养狗,他觉得这些东西要比老伴和儿女们驯顺的多。当老头发现自己养的花草滋出一个嫩牙,以及阿黄和黑豆儿在地上打滚儿,老头笑的无比快慰。

老太太是家里的财政部长,一切钱财和大小事情都由她说了算。包括我租的铺面房都是由她亲口定的价钱,每到月初,她准时夹着一个小本子来收取房费,差一天都不行。而且此老太太的毛病特别多,你要是在她的墙上蹭一道黑,她敢让你用舌头舔了。我刚搬进去时,在墙上钉了个钉子,她和我吵了半天架,气的我都有心搬家。后来安蓝和她讲理说:谁家往外租房子都免不了钉个钉子,挂个铁丝什么的;甚至把墙上蹭点黑,刮破点皮那更是常有的事情。话说回来,假如我们真的把您房子给破坏了,不用您唠叨,我们自然要担负责任。老太太问安蓝和我是什么关系?安蓝不耐烦的说:当然有关系了,没关系就不在这说话了。老太太一看安蓝不是好惹的,只好偃旗息鼓,灰溜溜走掉了。

老太太的门脸房一共有四大间和一小间,小间是厕所。我租的是东两间挨着厕所,西面两间租给了买粮油的马德富两口子。房后是一条窄小的行道,若是二百斤的大胖子绝非过的去。马德富租的房子有后门,她们可以从后门经过巷道直接去厕所。说明一下,我们的厕所不但男女公用,而且是前后开门的。我想当初设计这厕所的建筑工头绝不按好心,或许是房东老太太的杰作也未可知。由于我的房间没有后门,所以我上厕所必须得走前门。说起这个倒霉厕所,我是一肚子气。因为厕所是前后开门的,所以我们两家上厕所经常是不期而遇。若是预见同性的还好办,见面顶多打声招呼问:“您吃了吗?”“哦,刚吃完,正拉着呢。”也就过去了。若是遇见异性的,那就糟糕了,弄的双方惊慌失措,连屁股都顾不上揩就窜了出去。我搬去没几天就因为上厕所和马德富老婆碰了三四次头。还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谁也没把谁当成色徒公之于众。之后,马德富生怕他老婆那点零碎被别人偷看了去,他灵机一动,在前门的背后安上了插棍,主要是堤防我贸然闯入。可是他们防我我防谁去?我上厕所的时也不习惯被别人免费参观的,即便我蹲茅坑的姿势很优美,那也不能白看。所以我灵机一动在厕所的后门也按上了插棍儿,这样就互不侵犯了。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尝试,新的不方便又出现了。有时上完厕难免忘了把对方的门插棍拔开,等对方再入厕时也不知道里面有人,还是忘了拔插棍儿了,总之是进不去。要是赶上拉稀跑肚,那非把人急死不可。因为一个小小的厕所把两家住户搞的焦头烂额,本来方便的事反而不方便了。我是一上厕所,或者被关在外面就痛恨设计厕所的人。所以,自从我租了郝老太太的房子就经常大便干燥。憋的我满脸起疙瘩。

马得富两口子是本地人,男的有十四来岁,细长的个子,长一脸连毛胡。他说话稍微有点结巴,还爱眨眼皮。马二哥除了刚愎自用还算是个好人——据说他没杀人放火过。他最大的人格缺陷就是瞧不起外地人,所有外地人在他眼里都不是好东西。他觉得外地人来到北京不是家里穷的叮当响,就是在逃犯,或者待以犯罪的莠民。总之,在他眼里的外地人就是下等公民,不然来北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