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

半年后,紫涵又回到上海周妮妮的公司上班,偶尔也会与兰瑟韩天娇和刘震宇,华维德聚一次。

有一天韩天娇说起易沧海公司突然不与刘震宇公司合作,让刘震宇公司在商场上有一定损失,最重要的是让其他商家误认为刘震宇的公司没有诚信,于是刘紫涵问张光启。“为什么?”

“上面的旨意。易先生在上海。”

易沧海如此仗势欺人,忽然紫涵就爆发了,紫涵直接打了个的,去了易氏公司。当然,并没有如履平地,经过层层检查,层层登记,层层通报,当刘紫涵走到他办公室门前时,他打开门,站在门边等候着她。

再见,恍如隔世,他瘦了,憔悴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扶着门,深深地望着刘紫涵。

刘紫涵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直接飞到他的怀中,但她,只是站在离他两步远,不敢靠近半分。

“进来再说。”他开腔,声音嘶哑。

刘紫涵走进去,他关上门,刘紫涵在前,他在后,刘紫涵没有回身,他也没有挪步,许久的沉默后,他低声问:“最近好不好?”

刘紫涵微微点头。

“那些解约都是暂时的,过几天刘震宇的公司就可以恢复合作,包括和我们公司。”

果然是他一手所为,为了逼刘紫涵出头。“那好吧,先告辞了。”刘紫涵转身想走,他侧身一动,正挡在刘紫涵面前,那久违的令刘紫涵心醉的香气再次出现,她一时慌乱,被逼退半步。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紫涵,要多久你才能忘了那些事?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说多久,我就等你多久。”他的声音,虔诚,伤感。

“永久!”刘紫涵低低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带着血。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他牺牲我们的感情?”他的语调提高了。

“他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我的亲人,因为我们,他才会死。”

“你错了,不关你的事,这是她自己选的,不是我逼她的,也不是你逼她的。为什么要让我们负责任?”这话一定在他心里藏了很久,说起来格外流利。

刘紫涵迫不得已,抬眼看他。他的脸离她仅半尺之遥,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她的身影。她只要稍稍一动,就可以扑入他的怀中,将所有痛苦置之脑后。但她深知,她不能。

“是我们的错!我们总以为有爱就够了,我们总想着一切都会随之改变,我们总骗自己,只要够坚持,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忽视了我们身边的人,我们欺骗他们,隐瞒他们,可是,忽视得越久,隐瞒得越久,伤害得也就越深。”这番话刘紫涵也想了很久,说起来同样流利。

“他已经死了,可我们还要活下去。”他急急地抢白。

“如果我们不停止,也许还会有人跳下去。”

“我会处理好一切,我不会让悲剧发生。”

刘紫涵黯然地摇头:“没有可能了,没有可能了,胡宏年跳下去之前说,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他说得没错,没有可能了。”刘紫涵不想再讨论,侧身过去开门。

他挡住刘紫涵的手,想将刘紫涵揽入怀中。刘紫涵激灵一下,下意识地弹开很远。对着他,刘紫涵哀哀地说:“别碰我,真的别碰我,沧海,天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胡宏年,如果当初我不选择开始,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对不起!”

易沧海的手颓然地放下,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第一次,刘紫涵看见了他的泪水。

他绝望地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刘紫涵,说出最后一句话:“紫涵,你记住,除非世界末日,不然,我的手机号码永远都不会变。”

刘紫涵没有回答他,径自打开门走了出去。眼中,仍是干涩无比。

一年后刘紫涵被派去了纽约。参加珠宝设计交流会,紫涵的公司里有个名额,郑经理给了刘紫涵。“出去散散心吧。”他话中有着深意。

交流会的行程很紧,有培训,有参观,刘紫涵根本没有时间在纽约闲逛,但是,毕竟在这片天空下,有另一个人,也在生活着,刘紫涵可以看见他能够看见的星星和灯光,多少让人安慰。晚上,刘紫涵在附近的街道上游走,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注意经过她身边的每一个高大的男人。当然不会有他,这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即使与人约好了,都可能遍寻不到,更何况,是街头的偶遇。

临走前的那个中午,刘紫涵走到酒店对面的百货公司,帮公司里的小姐妹买护肤品,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拎了一大袋,返回来的时候,站在路口等交通灯。

灯亮了,流动着的车河停下来,给行人让出一条路。刘紫涵正准备抬脚,然后,就看见了易沧海。

终于还是见到他了,看来,她们终究比一般人更有缘。他开着一辆崭新的银灰色的车,车正停在刘紫涵面前,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扶着耳机,正在打着电话。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有颀长的手指,都是那么熟悉,就像昨天还在一起,抵头谈笑。他过得怎么样呢?开心吗?幸福吗?刘紫涵看不出来,只见他正专心致志地与别人在电话讨论着什么,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交通灯。

如果刘紫涵走上一步,敲敲窗,他会回头,看见她,然后,他会马上挂了电话,他会马上开门下车,他会走到她面前喊她的名字,甚至也许,在这个繁华的路口,他会不由自主不顾一切与她紧紧拥抱。一年多不见了,她们毕竟曾那样相爱。刘紫涵心里在想,眼睛看着他,贪婪地,狠狠地,看他,她在心里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刘紫涵窃窃地想,如果,我们真有感应,也许他能听见。

可惜,他没有听见。

红灯灭了,绿灯亮了,他继续对电话里交代着什么,将车向前开去。刘紫涵盯着他,不敢放松。

车子消失在车河中,远处太阳的余晖,透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直射在刘紫涵的脸上。

刘紫涵原以为,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

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还有第三种爱情,这种爱情,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感动,每个人都守口如瓶,每个人都讳莫如深。它是一条暗涌的河流,奔腾不止,泥沙俱下。如果你不幸遇到,还是躲远些好,实在躲不过,被挟裹着,被卷带着,在刻骨的甜蜜和痛苦中沦陷,那也只能祝你修成正果,虽然这很难很难,因为,做到总比没有做到更幸福。

易沧海昨晚喝多了,回到家时已不太清醒。在书房里,他打开电脑,硬盘D卷下有个隐藏的文件夹,照片一张张翻着,放大,放大,再放大,看紫涵笑起来的样子,眯着的眼角,皱着的眉头。他将手在电脑屏幕上拂过,泛起阵阵的水纹。

真是让人沮丧,最好的,最爱的,是离他最远的。

上午其实见到她了。

易沧海的朋友在开珠宝设计交流会,早一段一起吃饭,易沧海托他撮合,搞这么一个交流会,他来出钱。朋友问他为什么?

他说,想感谢以前帮助过他的人,但是,他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朋友细腻地问,有没有点名必须要邀请的人?

他摇头。事后打了个电话给张光启,张光启聪明,不需明示,便知该如何做。

因为,实在是太想见她了。对她,思念总是在心里,但近乎绝望,最后一次面对,她恐惧地望着他的样子,令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

可还是借故回去过好几次,照例在她办公室的对面等着,有一次是整整一个上午。不凑巧,总是没有看见她。后来张光启查到,她已搬家,住在附近,不需乘出租上班。

于是,他想到这个主意。

交流会很快就到了,他拿到了日程安排,也查到了她住的房间号码。

仿似近乡情怯,犹豫很久,怕见到会不能自已。昨天终于下了决心,抽了空档,守在大堂,趁他们出发时,可以见到她。

果然,快到九点,陆陆续续下来了人,她在其中,一年不见,还是瘦,剪短了头发,露出白白的脖颈,穿着淡黄色的针织衫,素淡的样子。别人凑堆在聊天,有个男的还殷勤地拉拉她手臂,想扯她过去。她笑笑,瞪他,回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开,去了旁边的报架。

还是那样子,易沧海在心里暗想,让男人爱,她却不以为然。

易沧海绕过大厅另一端,看她站在报架前,拿起当天的《香港经济报》,翻阅着,有的地方也认真地看看。

他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倔强,却又有着迷惘的神态。他心里并没有想像中的激动,也许他习惯了,这样远远的注视她,求一个心安。

而刘紫涵的表情却是格外认真,她用手抚触着报纸的一端,慢慢竟露出一丝笑容。

那边喊出发,她转头就走,报纸顺手塞进包里。

待车走远,易沧海走过去,也拿过一份,翻来翻去,然后在地产版,看见自己一张小小的照片,附了一则报道,讲的是无关紧要的公司消息。

于是,昨天晚上,与几个生意伙伴吃饭,莫明其妙就喝多了。他酒量其实极好,本不至如此。

心里难过,因为知道她也一样没有忘记。怎么可以这样?爱着,却互不关联,没有出路。

坐在书房里出神,电脑屏幕忽然黑下来,一个微软的标志开始在黑暗中飘来飘去。他从抽屉里摸出刀片,点燃打火机烧了烧,轻轻地熟练地在手臂上划了一下。刺痛,血慢慢泌出来,慢慢地顺着手腕流下去。没关系,不用擦,他知道,流不了多远,就会开始凝固,就像对她的想念,忍过最难熬的那一会儿,也会缓过劲来。

本来可以走另一条路,但他选了刘紫涵住的那家酒店旁的那条路。他知道她今天离开,所以,想过来看看。

快到路口,手机响,他低头看了看号码,公司副总打来的,他接通,抬头发现是红灯,于是,他缓缓地刹了车。

就是那么巧,这一低头,一抬头,短短的一秒钟,他的视线错过了,路边的刘紫涵。

电话里,副总讲到三亚的工程,有纠纷,面临停工的危险。易沧海一边听,一边讨论,眼睛却紧盯着车前的路人,心里盼望着,也许,会看见她。

其实他只要一侧脸,刘紫涵就站在一尺开外,用尽全身的力气,望着他。他们俩,终究是没有缘。

绿灯亮,他往前开,电话结束了,他侧头看酒店的门口,有些意料中的失望。

于是,他沉默地开着车,心中郁郁寡欢,以往的片断一一闪现眼前。他心疼地怨恨地想着这个女人,既然来了,既然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打个电话,或者见个面?他的号码一直在。见个面其实也没有关系吧,毕竟,他们曾经那样相爱。他为她,还在设想着种种规划,但她,躲得那么远,让他爱得完全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