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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盗药(中)

延德正自思忖如何向母亲禀述六弟信中之意,被母亲如此这般催促,倒是有些慌了神。他一边借扶母亲走回桌边之际稳定心神,一边遮掩似的笑笑道:“娘还不知六弟性子?他呀,就是怕娘担心,所以信中全篇赘述的皆是些军中巨细,并无其他特别之事。孩儿怕劳费了娘的精气神,已经交给洪叔处理了。六弟信中说,爹爹他们一切均好,您不必太过忧心。还望娘多保重身子才好。”

赛花听着儿子这一番快语慰言,不知为何心内竟有些说不出的纷乱:“这几个孩子中,延德性喜清静无为。平素办事虽甚为稳妥,却也属温温吞吞,不吭不声之型。似今晚这般顺畅之语亦是从未有过。莫非他有心隐瞒什么,故而思虑再三才言讲出这番掩饰之语?”

见母亲沉吟不语,延德心内不免打起了鼓。他艾艾的轻唤着母亲:“娘,您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孩儿这就去请大夫为娘诊治。”

“不必了。延德,娘没事。”赛花摇摇头,慈爱的看看儿子轻责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像延嗣一般没规矩?杨洪虽名为管家,却也跟着爹娘鞍前马后劳苦了半生。你们身为小辈自当以礼待之,怎能事事皆烦劳于他?若你爹在家少不得又是一顿责罚。你还不随娘去给杨洪赔罪?”

“娘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延德习惯性的承认着自己的过失却突然打了个机灵。想到自己适才的一番隐瞒之语,延德慌张不已:“娘,您,您也去?娘,您近日多有不眠之症,张御医嘱咐您只宜静养,您还是早些安歇了吧!”

“是幺?你还知道娘近日多有不眠?”面上闪过些许怒色的赛花望着儿子一转话锋道:“巧言哄骗便是你的孝心?”

延德大惊,知道再隐瞒下去只有惹得母亲更生气。他无奈的从怀中抽出一封书信交给赛花,随即垂下头不敢再看母亲。

‘咕咚!’

一声重响惊得延德急急抬起头,正见母亲已跌坐在床上,抖动着手捏着那封书信,眼中盛满了水雾。

“娘!”延德一把扶住母亲道:“娘,您…您相信孩儿,吉人自有天相!我杨家多年行善积德,菩萨定会护佑七弟!”

“不错!延嗣定可遇难呈祥!”满目泪光的赛花折好书信,又理了理衣衫站起身对延德道:“延德,明日一早替娘备马,娘要亲自接延嗣回来!”

……

夜,静的有些奇诡。天边弯月怯怯的躲进云层再不肯出来,轻拂过花叶嫩枝的缕缕晚风似乎也感到这静夜中的一丝不寻常,附着枝杈阖拢了双翅。

松杉绿竹围护下的眠柳山庄于暗夜树影间时现时没,令人不由得心生惊惶。此时正有两抹淡如水烟的人影轻纵腾跃而来。这夜行装束的二人在山庄前站定,先是四下里探查着周边有无暗哨,接着相互作了个商量的手势,然后便由一人前面领路,绕过山庄正门行至后围,高墻内院中隐约可闻人语。前面领路之人看了看这深宅大院,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又用眼神示意身后之人躲入暗影处,深深的吸口气,从容的揭下蒙面纱绸,走至被松杉遮挡的暗门前,“笃笃笃,笃笃。”的轻扣门扉。

须臾,一个苍老的哑嗓从内响起:“是珊儿姑娘幺?小老儿早间已得军师吩咐,姑娘不日便将回庄复命,可巧今夜姑娘就来了,小老儿也算没有白等…”话音未落,门扉轻启,一个弓腰驼背的老苍头手提灯笼从里出来。他借烛光仔细看看柔笑满面的女子躬身道:“果然是珊儿姑娘。小老儿杜臾见过姑娘。姑娘快快请进。”

“臾伯万万不可!”抬手扶起老叟的珊儿并不急着进门,她捋着辫梢娇笑道:“臾伯此礼定要小珊儿折损十年阳寿呢。臾伯曾是我月霞岛‘一夫当关’的神舵手,珊儿实不敢越尊…”珊儿说到这里忽又转了转眼珠道:“臾伯,适才您说军师吩咐您等候珊儿,军师回来了幺?珊儿想着,若是军师已然回庄,岛主也应在庄内。珊儿这就前去谒见岛主与军师。”

“珊儿姑娘当真聪慧至极。怪道小姐时时离不开…”杜臾点点头:“姑娘快去吧!这会儿恐怕岛主已等候小姐的消息多时了。”

“是!”珊儿微微纳了福,不经心的朝暗影中瞥了一眼,随后提起灯笼,搀扶着杜臾进了角门。见杜臾进了门便要撞上门闩,珊儿连忙拉住他:“珊儿还需返回谭家村,恐怕到时会惊扰臾伯安歇。臾伯不如将角门软扣,如此也不至再烦劳您老替珊儿守夜。臾伯以为珊儿提议可以幺?”

杜臾已介花甲,晚间歇息自是要比壮年人沉些,久些。他见珊儿有此提议,便也顺道应承下来,反身轻闭了角门,引着珊儿穿石潭过假山往偏厅而去。

一滴泪珠在角门关闭时悄然滑落。斑驳树影内黯然闪出了飞琼纤美身形。望着眼前这处爹爹为自己置办的宁舒别院,飞琼只觉万般愧痛涌上心头。她轻轻推开角门,手中紧握住一枚曾在上元灯会上杨家父子遇袭时所用过的‘菱贝珠’,一步步走向杜青云的流云书舍…

……

青龙营的将领军房中摇曳着点点烛光,于财搓着手来回走着,眼中含着一道真诚的焦虑不时的望向榻上消损了俊朗的延嗣。

于财在将延嗣愈见虚弱的情形禀告延昭之后又匆匆赶至伙房为延嗣煎熬汤药。端着煎熬成墨汁般的汤药刚回到房内,他便看见延嗣颓然的靠在床头,黯淡的星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外,似乎在企盼什么。

于财慌忙放下药上前询问,延嗣却不回应,只无力的问道:“小于,现在什么时辰?大少将军还未曾回营幺?他们是不是又奉将军之命出营守备去了?将军呢?将军是否还在与众将领商谈军务?”

听着七少将军无力却万分急切的问话,于财踌躇不语。他无措的望着延嗣,动了动嘴皮却未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敢告知七少将军,将军气怒之下所下的‘任何人不得私自探视’的严令,但又生怕延嗣起疑,于是推托道:“属下适才一直在伙房忙活,不曾听见什么消息…”

“是我妄顾法理,任性妄为。理应受此严惩。”许久,延嗣黯然的轻吐出这句话,随即却又坚强的笑了笑道:“小于,你放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你我再去烧辽营除辽寇,展我大宋弘图,扬我杨家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