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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破茧

陆压静静地看着那几树梅花,片片残雪正消然无声地落在红红的花瓣之上,但转瞬既融化消逝,不再着半点痕迹。几树红梅依旧在淡淡地开放着,宛如那些雪花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般。

陆压看得痴了。

这分明是一种意境,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是啊,逝者已逝,何不怜取眼前人呢?

这个世上,有人曾说过:存在便是真理,乍听起来,可能有些偏颇,但细细回味,你便会觉得果然是圣贤人物所言,句句在理,丝丝入扣,入木三分。

如果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归于虚无,那还有什么真理及活着的意义。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用这首流传千古的名词来形容陆压此刻的心境,那是再恰当不过了。

复仇几无望,伊人今何在?

九大鸟人,用杨柳的话来讲,即使是在神界,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罔论他陆压这刚刚复活的古神,实力的差距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而那位少女呢,她又是谁?既然连杨柳也不知伊为何人,那一定是在遇到杨柳之前便已认识这位少女了。但为何她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竟然有这么深的记忆。

痛,陆压感到一种痛,痛彻心扉的痛,触及灵魂的痛。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江边,荒漠中,处处都留下了陆压经过的痕迹。

每到一处,陆压便会将那心中永远的痛借助自己的一双巧夺天工的手,雕刻出一尊尊栩栩如生的美女塑像。

这些塑像或凝眸,或敛眉,或深思,或微笑,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大批的艺术家追逐着陆压的足迹,惊叹于艺术的无疆,总想一窥这位雕刻者的风采。

不知不觉中,陆压在空手流、奔手流雕刻上的造诣更高,所雕刻出的作品更加栩栩如生,每一位看到作品的人们,都对这位雕刻家用情之深而感叹不已。

唯用情之深,方雕之如生。

兰州,一座小院内。

虽地处大西北,但此处却风景清幽,流水潺潺。

张虎的一位俗家师兄虚若便居于此院。

陆压偶然路过此地,以前听张虎说起过这位师兄,在张虎看来,他这位师兄为人豪侠仗义,只可惜对于修炼一途终是缺少天赋。

今日,陆压便来到了这座庄院之中。

对于这座庄院,陆压不吝赞美之词。

虚若兴致特佳,不住向陆压介绍解释庄院设计背后的心思和意念。

他用辞既生动胸中见识更广阔渊博,纵使外行人听他娓娓道来,都觉趣味盎然,广增裨益。

此人之学,只就建造一道便有鬼神莫测之机,陆压心中暗想。

穿过了一个三合院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泓清池浮起了一个雅致的水榭,小堤通过断石小桥直达他的大门。

亭、桥、假山、栏干、把水榭点缀得舒闲适意。

榭内有一小厅,陈设简雅。无论由那个窗看出去,景物都像一幅绝美的图案。

二人围桌坐下后,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虚无先生,我可是从张虎的嘴中听到你不少好话啊。”一落坐,陆压便开口说道。

“陆仙师大驾光临,我这小院也增色不少啊。”虚无一听陆压说他的好,马上投桃报李道。

二人就修造一道侃侃而谈,越是谈得深入,陆压便越发觉得虚无对于这一道的领悟之深。

陆压强自收摄心神,细察庄内布置。

心头蓦地一片澄明,整座庄院收入心底。

整个庄院的修建是沿着中轴线配置,其空间组织由大门至最后的后门,中轴线上共有八个庞大的庭院组群,形式各异。但看各个庭院既有前序主体,又有过度和转换,纵横交错,层层推演,连每座照壁的位置都均无不深合法理,显已掌握了空闲转化的高度技巧,便知设计者定是此道高手中的高手。

“刚才于此庄院之内神游一遭,方知虚无先生于建造一道的造诣已是常人难望项背了。”陆压刚说到此处,便察觉在不远的地方正有一黄衣人窥探着自己。

但陆压神识扫过,显然那人也发现了陆压正在盯着自己,一闪身,进入了庄院深处。

陆压也不和虚无多说,便纵身追了下去。

那黄衣人却已到达庄院之后的一片树林。

他移入的那树林,虽是茂盛,但不一会移了进去,便消没了影踪,声息全消。

深吸了一口气后,陆压抵不住好奇心,追进林内去。

里面隐有一条小路,铺满落叶,浓湿阴蔽,踏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转了几转后,出了林外。又是另一番景色,一间小石室背山孤立,屋前石径曲折,说来也是奇怪,虽然已是隆冬,此处却溪水萦回,两旁茂林修竹,景色清幽,屋前有棵铁杉,颇有参天之势。

那人坐在溪旁一块大石上,赤着双足濯在水里,闲适写意好奇地看着跟来的陆压。

陆压终于看到他的颜容。

最特别是他的眼睛,闪动无可比拟的神,充盈着无边广袤的智能和灵气。

那是炽热无比的眼神,蕴满了好奇心,对生命深情的热恋。

他的天庭广阔,鼻梁挺直,肤滑如婴孩,看来也很年青,但偏有种使人感到他经历了悠久至自字宙初开时他便已存在着的奇异感觉。

若说他人可以有完美的冷酷,自然的飘逸,或是霸道的英雄气概。这一黄衣人所拥有的却是一种绝无方法具体形容出来的特质和灵动不群的气魄,超越了言语能及的所有范畴。

这是个没有人不能见而不动心的人物。

只可用深不可测去形容他。

而更使人心神颤动处,是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无与伦比的精神感染力。

陆压的神识受到刺激,倏地提升至极限。灵台一片清明,福至心灵,来到那人身旁的一块石上坐下。谦虚地道:“小子到来受教。”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雪白好看的牙齿深深看了他一眼。

陆压全身一震,骇然道:“大师对我做了什么事?”

那人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安然,没有说话,望进溪水里去,看得专注情深。

陆压压不下心头的惊骇,追问道:“为何刚才你看我一眼时,似若把某种东西传入了我眼里呢?”

那人摇头浅笑,只是在水里轻轻踢动笠足,写意至极点。

陆压感到自己的元神不住提升忽然豪情迸发,再不发问,踢掉靴子,踢去长衫,把双足学他般浸进水里。

在这一刻,他难以遏制地想起了那位少女,忆起每每雕刻她时时光游走的醉人情景。

她是否会想着自己呢?

想起自己所雕刻成的她娇秀凄美的玉容,一股强烈的悲伤狂涌心头。

溪水缓缓流动。清凉舒适。

数天的奔波劳累一扫而空。

接着他想起了杨柳,一种超越了肉欲的深刻感情注满心湖,接着他回到了神界的总坛里,九大鸟人一拳拍在他头上。

“轰!”他的元神提升上无穷无尽的天地里任由自恢复记忆后的所有悲欢情景,刹那间流过他的心灵。

他忘记了心灵外的所有事物,全心全意品味着一切。

忽然间他又回到现实里,坐在溪旁濯洗双足,泪流满脸。

那人踪影已渺。

只留下灵山清溪,雀鸟鸣唱的美妙歌声。

不一时,一阵粗犷的歌声传入陆压的耳中:“世间何谓逍遥,云雾相遮绕。一朝为情扰,何时可得道?”

循着这歌声望去,陆压看到那位黄衣中年人兀自坐于那株冷杉枝头,自顾自地在唱着。

“前辈,请下来一述。”待那位黄衣人唱罢一曲,陆压施礼道。

一纵身,这位黄衣人跳到陆压面前,仔细打量一番陆压后,说道:“不错,刚才只是稍微地点醒了你一下,没想到你却竟然悟出了这么多东西,看来把整个东方修真界交到你手中,我也很放心了。”

“不知前辈您是?”

“哈哈,能记得我的人确实不多了,不是羽化而去,便是白日飞升,只剩下了我这个老而不死之徒,我乃是昆仑神黄一鹤,前些日子听黄河老说起过你的事情,所以今天便斗胆将你请到了我这昆仑别院之中。倘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这位昆仑神想来也是与黄河老祖一般也是飞升不成,散去肉身,成为一名散仙了。

“小子,我看你修为不怎么的,但精神力却高得可以啊。”这位昆仑神看了看陆压,感觉到他的修为还不到渡劫期,可精神力却仅比他小一点点,如果让他知道这只是陆压真实水平的百万分之一的话,估计这位昆仑神会直接抓狂了。

“多谢前辈指教!”陆压向着黄一鹤躬身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