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并不是光喝就能得到享受,品茶其实是指从烹制茶水到残茶入腹的整个过程,特别是好的烹制过程,是比喝茶还舒服的一种享受。而我烹制茶水的习惯也是羽哥哥传给的,自然与他一样,专心致志,也不让别人分我心神,曹操他们虽然只喝过几次我烹制的茶水,这个规矩却很明白,所以,也都不再说话,静静地围坐在案几四周,看着我精心地烹制着这上等美味。我沉浸在烹制乐趣中,他们也看得津津乐道,庞统更是惊奇到了极点,从此后,这家伙也爱上了这品茶一道,倒是对他性情逐渐改为平稳起了不少作用。
清冽的茶香慢慢漂浮在了四周的空气中,每个人都沉浸在这似有似无的梅花清香中,我自己也不例外。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用梅花雪水烹制茶水,对这淡雅清香的茶水也是惊奇到了极点,怪不得羽哥哥为了采集梅花雪水会大病一场了,这水真好,轻轻饮上一口,身体的毛孔就象是全部被打开般,由里到外地接受着这美妙的感觉,我连怎样形容它都不知道了。
闻着四周的梅花清香,品着手中的茶水,想着羽哥哥,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我现在的感受,好几年了,他也不出来,我也渐渐不再依靠他给我的历史先知功能了。抬眼看看还沉浸在茶香中的众人,他们都与羽哥哥有着不平凡的交往,特别是几个哥哥,还有曹操。羽哥哥,今天,你相识相知的人除了云哥哥和二哥基本上都到了,你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吗?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我放下茶盅,默默走到梅花树下,横笛轻吹。羽哥哥,你当年在邺城的风月小筑也是这样在梅花树下吹笛的吗?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竟能让主公这样的枭雄宁愿囚禁你在身边,都不忍心杀了你。
伴着思念的笛音,在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这幺一个画面。一片盛开梅花的树林下,一个古朴的案几上放着一张古琴,一个翩翩美少年,一身白衣飘飘,坐在梅花树下,俯首拨弄着琴弦,而曹操、三哥等人围坐在四周,静静地品茶听琴。月光下的身影,淡雅的气质,缥缈的琴音,我想,当初的那梅花树下的身影一定让曹操他们永生难忘。
等我的笛声停下来,众人才回过神来,郭嘉轻叹:“每次听子云吹笛,总是感到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似悲、似幻,像在梦里。这笛声真的没有欢快一点的?”徐庶淡淡说道:“老师说子云不应该是俗尘中人,他的笛音有出世之感。”
曹操听了他们的话,想起我说的天下一统后,就要离开这里,去过隐林的生活,他叹气不语了。看着他那郁闷的表情,我也明白他的心情,又给他续了一盅茶水,才说道:“任何一种乐器,都是演奏出人的心底,天下没有快乐的事情,又哪来欢快的音乐?我知道主公的心事,您舍不得我离开,可是各人有各人的缘份,子云不可能永远留在您身边的。比如这梅花,它已经绽放了自己的美丽,可能永久留下吗?”
我还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说起以后退隐的事情,除了曹操和三哥,大家都有些吃惊。庞统也很是不解:“赵如,难道你要离开不曾?听元直兄说,司马老师劝你留在水月山庄,退隐世外的时候,你不是没有答应吗?”
我嗯了一声:“是的,因为我现在不能答应。士元,你知道这上好的茶,能泡几次水吗?”庞统摇摇头,我接着说:“三次。茶之香在内,不在外,越好的茶,泡制的次数越少。当初的茶砖是可以用沸水烹煮的,如同熬粥一般,可有今日这茶的美味?君子之茶泛泛而交,在心不在口,这是一个人教我的。他也说过,一个人再有本事,也只能顾及一面,一时,而不是永久,赵如也有这个自知之明的。”
庞统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曹操:“可是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超脱世外?清平世界,人都不能抛开名利,何况乱世之中,如何能真的超脱世外?包括司马老师他们这样得隐林人士何尝真正脱身与世外?”你这样的本事,曹操能放?
曹操苦笑一声,看着手中的茶盅不说话。望着曹操,我又想起了羽哥哥,再转到自己身上,要是曹操知道了我就是那个师兄,他还会放我离开吗?慢慢给小火炉上加几块碳,续上一些水,我似无意识地问曹操:“主公,这天下若是真有这样的人,他文可安邦定国,武艺又是天下第一,给每个人的印象又是极好,而且深得民心。这样的人他若不为您所用,您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吗?”
曹操啊了一声,又不明白我的意思,愣愣地不说话。郭嘉和贾翊他们反应快地,互相看了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是你师兄?”他们也太敏感了点。合著我平时也把这个虚无的师兄吹得厉害了点,他们有这个反应也正常。问题是还有更敏感的,太史慈听他们这幺一问,是一个激灵:“子云,你师兄不会投主了吧?”
曹操他们都被太史慈这一问惊住了,齐齐地看我。我苦笑了一下,摇头说:“绝对不是我师兄。我想问主公的是,万一有这幺个人,可他并不认任何一方为主,是个闲散之人,他自己有机会建立霸业,也不去做,武艺高超,却终身不杀一人,面对这样的人,他要落到您手里,您会怎么处置他?”
曹操想了想,笑了:“既然他并不介入任何一方,又没有称霸之心,是闲散之人,那与元直他们的老师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我自尊重与他就是,为何要去处置?”
我轻轻叹口气,为众人续水:“可是,如果这个人隐身在其他霸主之下,比如江东或荆州呢?”他们不懂了。郭嘉皱着眉头问我:“你到底要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又是闲散之人,又隐身与他人帐下,又不为臣子?什么意思?”我苦笑了,羽哥哥的为人果然稀奇古怪,别人懂才不正常。
我笑笑不再解释,就看着曹操:“主公,您说呀,遇到这样的人,您怎么办?”曹操想了又想,抬头问我一句:“他对我们的霸业有影响吗?”我想了想:“他不给别人出谋划策,从不在军事上出谋划策,应该是没有。可是仔细想想,也可以说有,因为他见不得老百姓吃苦,可总会说些农耕政策,水利方针之类富国兴邦的事情给别人听。”
曹操挠头了:“这样的人,好奇怪。不过,他既然是闲散之人,就不应该出谋献策,哪怕是内政之事。”荀攸也点头:“军政,军政,军事和内政是分不开的。他要真这样做,也是我们的敌人了。”既然不是我师兄,那就可以随便说啦。所以,郭嘉也在点头:“不错,对敌人有利,就是对自己不利,不要说他要出主意,就是不出,这样的人,也留不得。”几乎是全体人民都表示同意他的话了。
曹操望着我了:“子云,你认识他,关系还不错,只是拉不过来,是吗?”我摇头,明白曹操的意思:“算了,主公,你们都没有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我说这些,也太不切合实际了。主公也请放心,世上暂时还没有这样的人,我只是听师兄说过这幺个故事,这个人是故事中的。这样,等以后主公平定天下了,我让师兄来给您说这个故事,好吗?”
曹操松了一口气,知道我不会在这方面骗他:“只是个故事,那就好办了。嘿嘿,真要有这样的人,他要落到我手上,我就软禁了他一辈子,也不杀他。这样的人,杀了可惜了。”我在心中叹气了,果然如此,你可不是囚禁了羽哥哥的,唉。
庞统看着曹操,也若有所思,想了想,叹声气:“这样的人,主公真能留得住吗?他可是武艺高超呀,万一为人所用,必是大敌。”曹操笑了:“软禁不成,就囚禁了他好了,只要不放了他,他不就不能为他人所用了?武艺高强,却不杀一人,这样的人,杀了岂不有违天理,操不可做这种无义之事。”
庞统有些郁闷地望着我了:“子云,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全材,不可能的。当然,你已经是例外了。正因为这样,你那退隐的念头才好笑。”我望着他一笑,明白他的意思:“士元,我来问你,何谓术有专攻?”庞统想了想:“术有专攻,指常人而言,用在你身上,不合适。元直兄说,你的本事比我们多的多,涉及的面也广的多。”
我看着郭嘉和荀攸笑了,知道他们必然在徐庶面前大大抬举了我不少:“你真相信这些?说老实话,临阵机变,我不如文和兄;探查先机我不如三哥;规划谋略,我不如你;军政协调,我不如四哥和文若;深谋远虑,我不如公达;掌握全局,镇服四方,无人可及主公。至于临阵带兵,逞勇好斗,我则不如二哥、五哥和六哥;忠心护主,不计个人安危,我更不如大哥。其余的农田水利,税赋粮草,法治御下,诗词文章,宗庙典籍等等,我不如毛、崔、钟等大人多也,就连揣摩人的心理,我都不如刘晔。”
我这一番话,明里是谦虚自己,暗里却是提醒他们,特别是庞统,人都是有自己得一套本事的,特别是为臣者,千万不要把自己凌驾与别人之上。而曹操你呢?用人用长避短,免得撞车,引起不满。他们显然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时间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轻轻为他们沏上第三遍水,我笑笑说:“这是第三遍水了,大家用了,就收了吧。小鸟,我看你挺喜欢这茶的,剩下的你拿去好了,包括这水。对了,我准备后天就走,你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好了。”
典韦啊了一声:“子云,这幺忙吗?多住几日,把年过了再走。”我歉意地笑笑:“今年不行了,我赶着去山庄里过年,那里已经说了多次了。对不起了,等以后子云回来了,天天陪哥哥们,好吗?”几个哥哥都轻轻叹声气,不说话。曹操回过神来了:“你去你那个无忧山庄?”
我点点头,几年没有回去了,袁家要完,我一定要回去一次的,有些事情应该给田畴透底了:“是。主公,袁家最多还有三四年就完了,辽西的事情要解决,要早作准备。对了,主公给我准备一些任命书吧,田先生和张燕他们那里要先给了名分的好。”还有徐胜和潘璋,老放着不是回事。
曹操不疑的,点点头:“明日奉孝来我府上拿,你要多少份?”我搬手指算了算:“田先生是大才,您封个侯也不亏;张燕您得给个将军侯爷吧,等袁绍一死,他就打出曹字旗了。至于其他的偏将等,也要五六个,有两三个很不错的,封个偏将军、羽将军或者亭侯之类的也不高。”徐盛他们两个一定要给个亭侯,否则,亏了他们了。
曹操哦了一声,想了想:“这样,那个田畴你已经说了,我就封他辽西太守、柳城亭侯;张燕那里,平北将军、安国亭侯;你再带空白的去,内容你填好了。”我是大喜,嘿嘿,我随便填,那徐胜和潘璋的侯位就好办了。别人都无所谓,庞统的眼珠子都弹出来了,直接伸手过来:“小如儿,给我个大大的侯爵吧,什么州牧之类的,地方都无所谓啦。”
正经事情被他一搅合,大家都笑了,连曹操都乐了。我啪地一巴掌,把庞统得手打掉:“你想的美。事情还没有做,就想得享高位,没门。再说,主公在这里,你找我干吗?”庞统大大地叹气:“主公最多给我个亭侯,你不一样。空白的文书,想怎么填,就怎么填,我是你哥哥,你就随便填一张,让我看着开心好了。”
我伸手向曹操:“主公,您就给他一张绝对的空白文书,随便他怎么填好了。等以后,这家伙犯事的时候,就用这个做借口,杀他的头也不为过。”庞统溜一边去了:“好狠的心。”我们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