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冲天这两刀本是随心而发,全无招式路数可言,但这两刀看来简单,但却是千百招刀法里衍化的精萃之作,本来那六个护卫已是万万避不开这一刀了,却听得车内哧一声,一道剑光从车帘处穿出,正接上了向冲天霸道之极的一刀,火星飞溅,向冲天身子一震,借力一个倒纵,向后退开了三丈,对身后围攻上的官兵人等视而不见,只是惊奇地看着马车,他实在想不到宫廷太监居然找了这么厉害的一个硬手保镖。
官兵们也亲眼见了向冲天一刀砍断了五六件上好精钢的刀剑,见他已被人逼退,再也伤不到车里的人了,也就放下了心,但也不敢轻动,只是围着他,等轿内的人出来。几个卫士死里逃生,反应却还是快得很,也丢开手里的断刀断剑,捏拳摆掌地防着向冲天杀来。
向冲天冷笑:“相好的,出来罢!你剑法不坏,但是老子也不是练刀的,刚才不过随手找了把刀子罢了,你出来我们再斗斗,也让老子过过这打架的瘾。”
马车里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你是安化王的旧部想要劫囚么?”
向冲天听得一呆:“什么旧布新布?安化王特么的是哪根葱,老子是他手下?你也太瞧得老子小了!”
那好听之极的声音道:“你既不是宁夏的反叛一党,那么就不必要拿下你了,你还是走罢!”
向冲天大笑:“你叫我走?你可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那人道:“只要你不是反王一党,别的都是误会罢了,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身手,老夫实在不想跟你动手。”
向冲天大声苦笑:“只可惜呀,老子非要跟你动手了!你这么好的剑法,怎么跑去跟了姓张的太监,保他的镖?”
那人道:“你莫非是来行剌的?”
向冲天笑了:“正是,行剌的!这你倒真是没有说错!”
那人道:“为什么?”
向冲天冷笑,想了想,说了一段鬼话出来,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匪夷所思:“之所以呢……是因为……不但呢……而且……还……一边……一边……又一边……况且呢……既然呢……就——于是我就来杀这姓张的了。”
在场官兵一个个看着向冲天在重围中摇头晃脑地,若不听他说的话只看他的神情,只怕都要以为是一个迂腐的书生在酸不拉叽地长篇大论,但向冲天说了半天实际跟什么都没说一个样子,这话说得实在古怪,只是把了些关联字名的词拿出来说了一大通,还像是中间真在说什么话一般,但他却是闭上了嘴,那些关联意思的字眼中间都顿了一句话的工夫,还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剌杀张永。
“明白了么?”向冲天居然还一本正紧地问车里那男子。
向冲天还能问得出这话来,场上再是剑拨弩张,也有好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当官的瞪着那些笑的人,那些人就收住的笑,绷紧了脸,模样古怪之极。
马车门开了,从车里先出来的是个盛装公服的内监,正是被正德皇帝派去宁夏的张永,一只极稳定的手在旁边扶着他,接着那只手的主人也走了出来。
那人约有五六十岁年纪,手里正提着刚才接住向冲天一刀的那把剑,大小官员见了张永,齐地跪下:“参见张公公!”
张永被向冲天骂了,居然并不动气,伸手一摆:“你们先起来,瞧瞧这后生为什么要剌杀咱家罢。”
向冲天忍不住笑了:“这话你还好意思问我么?你跟刘谨那王八蛋蛇鼠一窝,老子这也本是要上北京杀刘谨的,却在半路上先遇上了你,正好杀一个少一个,世人也能不受你们这帮没鸡巴家伙的欺凌。”
张永叹息了声,轻轻地道:“以前咱家真是这样不堪么?”
身边那人道:“张公公,你也别把这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也是不知情罢了。这事卢某向他解释就是,这人身手不错,也正是你的一大助力。”
这人说话声音极轻,别人本来都听不到的,向冲天却听得分明,冷笑:“我帮他?你老小子就是杀了老子,老子也不帮他!我劝你还是一剑把这姓张的弄死才是。”
张永对那人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还是你跟他说罢!”
拿剑那人对向冲天轻笑道:“我杀你作什么?年轻人,你是什么人?胆气不坏呀!”
向冲天冷笑:“怎么?还想要抄杀我的全家么?那可不敢劳驾你了,老天爷早特么的把我全家都弄死了,我就是个孤儿。其实在下也有几个师父的,只怕你也没胆量去找他们,也杀不成的。”
那人脾气竟是极好,还是和声地道:“那你叫什么?你师父是什么人?”
向冲天盯着那人一字一字地道:“你真要问,那我就跟你说了罢,区区在下是反天会问心堂主向冲天!你可记得了么?我师父是什么人,也不用再废话多说了罢?”
那人怔了半晌,呆呆地看着向冲天,好一会才道:“原来是你?”
向冲天冷冷脸上再没了嘻皮笑脸的神情,换之全是森然的杀意寒气:“怎样?”
那人怔怔地道:“时间这么快,他都这么大了?”忽地也正色起来,道:“老夫卢家仁!”
向冲天就像是有人在他屁股上死命扎了一刀子般跳了起来:“卢——老前辈!”
卢家仁手里的剑挽出个剑花,吟道:“兄弟同心,其力断金,金陵卢家仁就是老夫!”
向冲天认得那正是金陵四杰的招牌剑招,他也听钱有钱赵哑巴他们说起过金陵四杰剑式,知道这样剑法看来易学,其实天份再高,不得传授也解不透其中的神髓,决然不可能有刚才卢家仁出手那样凝重平和的意境,金陵四杰的字号在当铺里随随便便都能当个千儿八百两银子,江湖中人从没人敢拿了这块金字招牌招摇撞骗的,只是万万想不到这人居然离开了中条山保起张永来了,向冲天呆呆地呆了半晌:“卢老前辈,原来是你老人家,难怪剑法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