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半个时辰,斜斜的一条道自岛上箭手防卫的位子伸了下来,古乐向了一个人道:“你去请了二帮主巡游了四处海面上,只怕倭寇头子给逼急了真敢跳海,那家伙真有两下子,可不能叫他漏网了!请他不必挂记岛上,有燕大侠跟我们里应外合,那是不成问题的!去!”
那传令的帮众应了声,跳上只小船便去找高挺了。
燕震一出手,余下的几个武士便都亮起了刀子,这些人本就是主人所豢养的死士,平日行剌下毒偷取密信就是专长,如是落到对头手里一个个也大都在嘴里藏了毒药,也不等敌人拷问自己便咬破腊丸自尽,现在已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个个也都没现出丝毫的畏缩,虽说没有在嘴里藏毒,但一个个却也有若是飞蛾扑火般向燕震攻去,明知必死脚下根本连一点点的留恋迟疑都没有,那些海边被抓的渔人一个个都看得呆了,他们虽不懂这些武士殉道的信仰,但也看得出这些人是一个个都自己找死,仿佛死了倒是件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一般。
所有的死士都成了死士,死在地上死死地死了,燕震剑光收起,最后一人倒下,他都只是本能的连想都没有想,也没有意识到那些人全死在了他自己的剑下,那黑田兀自用丝巾擦着那闪亮狭长样式奇特的倭刀,两眼痴痴地瞧着刀锋,对于身外的事全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口里唱着无限苍凉的那倭人语言的歌,人群里响起了那些倭国女人的哭声。
岛外震天的火炮声,喊杀声惊得那些渔人呆了,想要向燕震说什么,但见了燕震的样子,想张口却又不敢。
古乐带着人赶到了这里,看见燕震,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燕大侠,你当真是平安无事呀,那可好得紧!”
燕震笑了笑:“你们怎的选了今天动手?”
古乐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道:“这也是我回去的路上想到的,不是听华老六说日本人也要过年么,虽跟我们日子不同,但总也有这样的习惯?倭寇知道我们对于过年,且向来看得极重,这些倭寇定然不防我们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过年,倒来杀他们全家了。二哥听了我的想法后还说我这是深得了兵法上出其不意攻敌无备的要旨呢!反天会的前辈们都说无论怎样变故,燕大侠你都是可以应付的,无论怎样我们动手,你都能知道我们的想法,所以就没有跟你说的。”
燕震大笑:“你们来得倒真是时候,刚好今天那帮倭寇瞧出了我的破绽,我还在犯愁要打草惊蛇呢,你们就来了。”
古乐问道:“这岛上其人他的倭寇都去哪里了?还有那陆先生呢?是不是也跑了,他从哪个方向跑的,我叫二哥去追!”
燕震摇头:“都死了,没死的全在这里。”
古乐吓了一跳:“都死了?燕大侠,是你动的手么?”古乐一问便觉了自己问得狗屁不通,苦笑:“这自然是你动的手了,还会是别人不成。燕大侠武功绝世,在下当真佩服得很!”
这时两个倭寇女人一人提了个酒壶,一个捧了个杯子,跪在地上斟了杯酒,拿杯那女人双手捧了那杯子奉到黑田前面,黑田右手倒过了刀锋,左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却把杯子随手扔到了地毯上,深深地看了燕震一眼,道了声:“多谢!”猛地便把刀尖送入了自己的小腹里!
燕震也是头次见这倭寇自尽殉道,吃了一惊,只见那黑田把刀插进小腹里还特么的不算数,居然还自己双手握了刀柄用力的绞了几绞,面上痛得扭曲几不成人样,只到最后,黑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眼光却越过了这岛,死死地望向了远远海另一面的东方。
古乐看得忍不住弯了腰,吐了大大的一气,这才惨白着脸苦笑摇头:“这样的狠人我倒是没见过,这王八蛋当真也下得手了!”
不但是王八蛋下得了手,那些女人一个个竟然也都拿出了小刀狠狠地死命一刀剌入了自己的心口,连了清子和香子两个女人也在其中,那样子真像是她们杀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大仇人一般。
古乐看得目瞪口呆,怔了半天,才喃喃地道:“特么的疯子,疯子,男人是疯子,这帮婆娘也特么的疯了,真特么的疯了,特么的都是疯了!”
聚起的那些被抓的中国人一个个看得也是呕出了早上的饭,隔夜的菜,连了苦胆清水也哕了出来,古乐脸色发白,这些人却都是脸上泛着青,眼光也发直,像是中了邪法一般。
古乐喃喃地道:“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呀!特么的一个个自杀起来比了他老爹帮他们说漂亮媳妇还带劲,这帮倭寇真他妈是疯了么?”
燕震没有说话。
商千刀心里没有一丝杂念,心头全是往日从未有过的宁定平静的感觉,剖月神刀便在他的面前。
正当午时,商千刀走到那少年的房门口想要开门,却又缩回了手,怔怔地看了那门,好一会,才叹了口气:“明叔,老三,我出去了,你们好好地在这里头呆着吧!”转回身走了两步却又回头冒出句不是人话的鬼话来:“不要再出来了,吓着了别人那就是你们不对了不是么?”
商千刀走到出口,掀开了石板,石本是给冰结到了一块,但那老家人却早运内力化开了石上粘住的那面,石板揭开虽不费事,但是石板一开,一夜时间那冰却更见其厚了,商千刀苦笑着摇头,轻轻地说道:“冰呀冰,你们就不晓得我的功力已经回复了么?”仿佛他跟那些默不作声的东西说话反比跟会说话的人说话要有趣似的,抬手一掌,冰屑乱飞,商千刀这才看见那冰破口处,竟有两三尺厚,虽是那冰还不是结得结实,但自己内力却只比从前更强,不可能稍弱了。
商千刀也不想老家人这些天的调养竟有这样功效,肋骨处虽没全好,却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禁再回头向了里头看去:“明叔呀明叔,你这死老鬼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给我用?死了带到地下干么?没饭吃我多烧些纸钱给你不行么?”
商千刀嘴里说着这没心没肺狗屁不通人心不足想要吃相将军的话,眼中现出了湿湿的湿影。
当了一个性子极犟还又聪明绝顶的人历尽伤心冤苦,纵然这人不会怨天尤人,说出来的话也必定是夹枪带棒的叫人匪夷所思,哭笑不得,往往出人意料,虽然大多的人只是觉了好笑,觉着很有意思,但这根本就不好笑也根本就特么的没有半点意思——勿论是什么时候,这都只是能够叫人觉得心酸和难受。
去特么的大年初一!
常仲英刚要入轿去巡抚衙门,就听了门口一有人在叫:“神机营的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这人说话声音提得并不高,响在人的耳中却是清晰明亮,也不见得震耳,但常仲英这样的大高手一下就听出来了:来人内功强极!
常仲英从轿杠的夹道退了出来,看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