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兄武功高明，小弟真是佩服之极，”司空城大笑着说，“真不枉了小弟化五万两银子。这世上敢耍锦衣卫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只凭此点，小弟便应该敬商兄三杯。”

“那倒不用了，小人这里有酒，小人岂肯看着大人们喝酒，自却喝风？”说着话，他从桌下拿出一个大夜壶，居然仰天就是一气，司空还在错愕，就闻到了一阵酒香。

司空城实在想不不到这人居然把酒装在那玩意中。眼见他一气喝完了之后把那东西扔在一旁，抓起桌上的茶壶又开始喝了起来。

司空城眼珠一转，盯准了墙角的五尺来高的大花瓶，那大花瓶中没有插花，他一晃身子跃过去，手指刚一触及便知其中也是酒了，长声一笑，那瓶子带酒足有三四百斤，他却行若无事轻轻捧了起来，大步走到桌前：“商兄，小弟敬你。”

商千刀大笑：“妙哉妙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人何不也喝点？”

商千刀正笑得摇头晃脑，明见司空城手中老大的大酒瓶，却不想他袖中飞出一道寒光，射向他的咽喉，这一下动手，来势奇突毫无征兆，商千刀从袖中现出一点寒芒时便知不好，连忙一个大仰身，他这一闪避动作快得要命，但司空城这一剑来得太快，虽避开了头脸，却给那剑尖穿入帽子铲下一路头发又从帽子后面穿出，剑柄带着帽子飞出，又是一声叮的发响，那剑再次穿入了那砖墙中。

商千刀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问：“商某和大人有何不对，大人几次要杀我？”

司空城却瞪起了眼：“杀你，谁要杀你，商兄，你喝多了么？小弟久仰商兄，竟有人想不知高低要杀你？你告诉小弟，小弟帮你做了他，省得商大爷你见了生气，好不好？”

商千刀发了一会呆，终于点了点头：“是，是小人喝多了，你看我把你都当成我的老婆了，真是喝多了，说不定你是我的儿子呢！”

司空城居然正正经经地答道：“不是。小弟不是你的儿子，你不是还没娶老婆么？怎会有儿子？”

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大人！”

“你们下去。”司空城脸对着外面却声音冷得像冰。

商千刀想了想，一下子放下了兀自在手的茶壶，站起身，想要向外走，司空城问：“哎呀，商兄，你我二人几十年不见，想不到你长得又高又矮又黑又白又长又短真是英俊潇江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真是英雄少年。不知商兄一向做何贵干？”

商千刀不说话，走到门前，却转头道：“大人，草民在乱石山等你。”

说着话他再不回顾，径自走了。

司空城的脸这才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关上门，走到窗前，拉开来低声一喝：“进来！”

人影一闪，果然是他一个神机营的手下，那人进到房中脚尖刚一触地，却给司空城一脚踢得又从窗中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入了店后的河中。那人心知是自己拍马屁拍到的马腿上，自己给自己找的好差使，好在现下正是初夏，否则就冷成了乖乖的乖乖。

那人刚从水中湿淋淋的上来，却听司空城叫了一声：“来人！”

那人却不敢稍有迟疑，双足一顿，跃起差不多两丈，右手一搭墙头，借力上升，又是一纵身，上到房顶，过到走廊中，见只差自己一个，忙不作声走了进去。

司空城见人都到了，这才咳了一声，眼光闪动却没有说话，自然他手下的人也不敢说话，只是等他开口。

过了好久，司空城这才从思考中出来，却谁都想不到他居然说的是：“都回去睡觉，过几天到济南我找巡抚大人找几个娘们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众人目瞪嘴巴呆，想不通他这是做什么，终于谁都不敢问。

在半夜时分，司空城居然去外面街上找了条野狗用拳头打死了，再回到店中也不叫人开门径从墙头跃入，把狗扔在地上，大声叫了起来：“小二，小二！”

小二在梦中醒来，本能地便应道：“来了！大爷你有什么事？”

他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走出来，却见司空城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大爷我在外面找了点吃的，你给我弄一下，煮好了给我送到房中来。”

说完他头都不转地向自己楼上的房间走去。

小二呆了一呆，终于没有说话，想一想，俯身从地上提起死狗走向厨中收拾去了。

其实司空城的手下人一个都没有睡着，听见他出去回来，却没有人敢出声。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司空城在房中哧啦哧啦地吃着狗肉，想到一个堂堂神机营总管还居然半夜自己出去偷别人的狗来吃，无不匪夷所思。

他们更想不到平时吃得山珍海味都发烦的都指挥大人不但偷吃狗肉，在房中还吃得直是咂嘴。

司空城不但吃得咂嘴，还大声地叫起好来：“真是不错，想不到这狗肉居然有这么好吃。”全然不怕人听了笑话。

司空城虽是笑着，但是没有一个手下卫士敢干出声。谁都瞧得出他笑脸下极深的杀机，无论是什么人冒失地有半点响动，那就真是笨得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会从棺材里面跳出来给他念经超度的——这倒不是夫子他老人家不慈悲，只是孔夫子若是剃光了头，岂非后来的门人学徒弟子都要拿了梵文经书念得狗屁不通了么？

直到鸡鸣，司空手中的那条狗腿仍是在手中纹丝不动，仿佛是他自己同那手中的肉都不过是一尊雕像。他的眉头皱得很紧，眼只是一条线张开，似是盯着头顶上屋瓦外的黑天，又却是什么都没有瞧。

终于他房中燃烛到了尽头，火光晃了几晃，熄了。

司空城却在烛光灭尽的同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司空城站起来，放下手中汁汤油脂的已成了冻的狗肉。

直到第三天，屠百城才敢从深林中出来，他叫人打着暗号，招集手下的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