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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促姻缘孝义两全

很快到一处山脚下,易水寒遥指一处,道:“那便是我说的泉水了。”用力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飞也似的奔至泉前,两人勒停下马,只见一股碗口大的泉水从丈来高处的石壁飞出,跌落到一口小石潭里,无甚壮观,只是人在三丈开外,便可感觉清凉怡人。

白如歌撩起裙子,弯下腰来,轻轻掬起一捧水来,细细抿一口,赞道:“果然好水,清凉爽口。我要是皇帝,我便舍了天下,守着这水不走了。”水寒笑道:“可说你是小女子了,只一口水而已,便让你舍了天下了。”

白如歌笑道:“得了天下,也不能让我喝这么好的水,倒不如从旁结庐,长伴青山绿水,来得自由快活。”忽又想起仙人谷,那隔离俗世的人间仙境,心中一阵嗟叹,易水寒不知她心思,笑道:“可又是胡想了,幸好你不是皇帝,你若是啊,还不知身边出多少奸臣呢。”

白如歌恍惚笑道:“我便去那仙人谷,过那神仙日子。”易水寒奇问:“仙人谷是什么地方?过的是怎样的神仙日子?”白如歌笑道:“仙人谷四季如春,繁花似锦,依山傍水,美不胜收,我想来想去,历来名句都不足以尽述,只有朱先生极为简单的一句“万紫千红总是春”方能表达。”

易水寒不由得拉住她,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去那神仙谷过神仙日子,再不管这凡尘俗事。”

白如歌呆呆的看着他,那深邃的眼中,既幸福又痛苦,她象是感应了什么,心莫名的被揪痛了一下,忽闻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声,忙抽出手,向那声音奔去,易水寒也紧随在后。

一红衣女子迎面奔来,掩面哭泣,一青衣后生在后追赶,白如歌上前拉住红衣女子问道:“妹子何事悲伤?”

红衣女子只是哭泣却不言语,回头见后生追上,跺脚哭道:“你既然不允,又何苦追来?”说着,又往前跑去,那青衣后生道:“非是我不允,你的情义我怎会不知?”

白如歌拦住道:“妹子莫激动,有话好说。”使个眼色,易水寒上前将那后生一把扯过,喝道:“堂堂男儿,何故欺侮女子?吃我一掌。”冲那后生头顶举手就要拍落,那红衣女子却突然扑到那后生怀里,喊道:“不要伤他。”白如歌拉开易水寒,笑道:“果然是小情人,既然这么情深义重,又因何吵嘴呢?”

红衣女人扭过身去,后生围着她哄,她只是不理,哭道:“你这心里根本没有我,你若是有半分想着我,想和我在一起,也不能这么胆小怕事。”那后生叹道:“养育之恩大过天,这叫我如何相逼?”红衣女子哭道:“那便不逼了,一死算了,落个干脆。”后生道:“这就是不孝了。”

红衣女子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让我嫁了好了。”哭得全身发抖,后生心疼得去扶,红衣女了一巴掌拍落,白如歌上前劝道:“小两口有什么事情商量着便是了,何苦你死我活来?谁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另一个还不伤心欲绝?”

红衣女了红了脸,啐道:“谁与他小两口了?过几日,我嫁人,他还得抱我上轿呢。”后生急道:“休得胡说,我何时同意你嫁人了?”

红衣女了道:“你不愿娶我,又不让我嫁人,莫不是让我空等你一世?”后生被呛得呆呆的不知所措,红衣女子见他胀红着脸不说话,气道:“你只管守着你的忠孝两全去,我自嫁我的人,与你何干?”后生急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她直瞪眼,红衣女了也不作声,又痛哭起来。

白如歌劝不住,只好问那后生原由,那后生将两人上下打量,觉得不象坏人,方叹声气,将事情始末一一道出。这后生姓秦,无名无字,自幼父母双亡,被同村的寡妇罗张氏收养,罗张氏只有一女,就是这红衣女子罗雨莲,秦生与雨莲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到十五六岁,男的俊,女的俏,自然生出感情来,不想罗张氏虽然将秦生视为已出,并无嫌弃之意,但倒底希望女儿能嫁个大户人家,便一直拖着不应许这门婚事,如此过了一两年,去年村里来位少年李中尚,长得也甚是标致,见雨莲美貌,便向罗张氏提亲,罗张氏见聘礼丰厚,当即便应许了,雨莲一心恋着秦生,死活不嫁李中尚,与秦生商量私奔,秦生心实不允,一则为报答罗张氏的养育之恩,二则见李中尚人品家财俱胜过自己,也觉自己误了雨莲幸福,雨莲见他不愿私奔,一气之下,说出“你既如此懦弱不决,我倒不如死了算了。”哭着跑上山来。

白如歌心中感叹,这天底下如何这甚多的痴男怨女,这甚多的缠绵幽怨?易水寒听完笑道:“感情由心而发,不能抗拒,随心所欲便是了,哪里就非得觅死觅活了?”雨莲朝秦生嗔道:“随心所欲,看人家说得多好,我已决定一生跟随你,你如何不能下个决定,也随心所欲呢?”

秦生叹道:“我如何不想随心所欲?母亲养我成人,我怎能违她所愿?”雨莲急道:“你心里只想着不能违母亲所愿,可曾想过不违我所愿?不违自己所愿?你只守着母亲去罢,也不要理我了。”秦生劝道:“你又说这糊涂话了。”

雨莲抹了泪,柔声道:“秦生哥,母亲生气,只是为儿女不听话,久了也就忘了,那时,母亲还是母亲,我们何必因为母亲一时生气便误了终生?若是这一步错,只怕终生抱恨呢。”

秦生听她这一番软声细语,早已感动得握了雨莲的手,道:“你说得对,母亲永远是母亲,生完气便好了,我们要是一时糊涂,便再没有永远了。”

白如歌看着他二人拥在一起,万般滋味涌在心头,偷偷抬眼看易水寒,只见他正痴痴的瞧着自己,羞得赶紧扭过头去,笑道:“如今好了,你二人既然真心相爱,就应该心心相印,只要你们两坚持到底,就一定能得到幸福。”

雨莲起身谢道:“刚才若不是多亏姐姐拦住,只怕我此时已变成鬼了。”秦生也连连道谢。

白如歌道:“天色不早,你们快快回去吧,只怕令堂大人在家等着心急。”雨莲道:“她只道有了钱,女儿便幸福了,我偏回去晚些,让她也知道守着钱没了女儿的伤心。”秦生劝道:“总是自己的母亲,何必赌气?”雨莲不依。

白如歌道:“母女之间,哪能一辈子赌气?总得把事情说清了道明了才好,你们既然一心一意,自然不必害怕阻挠,倒不如大方的说出来,劝解母亲。”

雨莲喜道:“就听姐姐的,我们这便回去说去。”说罢,拉着秦生往回跑。

秦生道:“总怪我说你孩子气,这可不是证明?伤心起来命也不要了,这时心里刚好就往回跑,也不留两位好人回去喝杯茶?”雨莲嘻嘻笑道:“可不是呢,高兴起来,竟失了礼数,请姐姐莫怪。”说着飘身下拜,白如歌忙扶起,道:“勿需多礼,你二人只管早早回去罢。”雨莲连连点头,拉了秦生跳跃而去。

两人眼看着这对小情人欢喜离去,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惊得回头一看,只见数丈外的树下立着一位青衫男子,羽衣星冠,眉清目朗。

易水寒拱手相问:“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因何叹息?”青衫少年缓步走近,回礼道:“尊姓大名不敢担当,在下李中尚。”易水寒道:“可是意欲迎娶罗姑娘的李中尚?”李中尚点头道:“正是。”

白如歌道:“李公子想必都看到了,罗姑娘心里中意的不是公子你,而是秦生。”李中尚黑黯然叹道:“都已看到,正因如此,才心生叹息。”

白如歌道:“李公子品貌卓越,与罗姑娘原属佳偶,无奈罗姑娘心有所属,佛家云:宁毁十座庙,不拆一门姻。李公子不如成人之美。”李中尚抬头冲两人感激一笑,道:“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在下一片真心对待佳人,看来也只得放弃。”白如歌笑道:“李公子果然是人中豪杰,好人终有好报。”

易水寒却在他抬头那一刻,细细的打量他的面孔,道:“恕在下冒昧,李公子似乎不是中原人。”李中尚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恢复常态,笑道:“阁下好眼力,在下晋中人氏,幼时便随爹爹在关外经商,十几年未入中原,这次奉爹爹之命回家乡探望,路过此地。”

易水寒道:“如此说来,李公子是只身一人回家乡?”“正是如此。”

易水寒笑道:“李公子不仅是性情之人,还颇有爱美之心啊,未经大人许可,便自作主张迎娶娇妻。”

李中尚一时语塞,尴尬的笑笑,道:“临别时家父便有嘱咐,言自己年迈,恐今生难以归乡,我这次回来,若有合适人选,不必禀明。”易水寒点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误会了。”李中尚释然笑道:“客气了。”

白如歌道:“李公子既已好心放弃一段姻缘,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中尚莞尔一笑,道:“多谢两位关心,在下原来想陪同雨莲一起回故里,如今,只能一人回去了。”

两人见他黯然,不好作声,李中尚接着道:“两位不必多心,在下既然许诺放弃,自然不再纠缠,自当速速离去,告辞。”也不待二人言语,竟自飘然而去。

白如歌赞道:“好人物,好气魄。”易水寒涩涩的看了她一眼,道:“确是好人物好气魄,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惜了。”白如歌不解其意,问道:“这话何意?”易水寒淡然笑道:“小女子深锁闺中,自然不知。”白如歌道:“你便好好说说,我哪里不知了。”

易水寒道:“大宋西部的西夏国,日益强大,近年来,常常犯我边境,并有传闻,西夏王有意侵吞大宋。”白如歌惊道:“果有此事?我女流之辈,确不知天下大计,羞矣。”易水寒笑道:“有我等堂堂男儿在,何劳你女子操心,我不过与你说说罢了,你莫忧愁。”

白如歌追问道:“你既然知晓边境战事,自然对朝廷动静也有耳闻,不知朝廷做何打算?”易水寒哈哈笑道:“我不过一个市坂商人罢了,如何晓得朝廷大事?不过,确实没有打听到朝廷要攻打西夏的消息。”白如歌低头不语,易水寒拉了她手,笑道:“莫再想了,天都黑了,还是回去罢。”

白如歌摇摇头,突又抬头问道:“莫不是,你怀疑李公子是西夏人?”易水寒道:“这个李中尚确实可疑,他的面容深刻,轮廓分明,分明是个西夏人,便是从小生活关外,若是骨子里流的大宋的血,却绝不能长得这模样,休得骗我。”

白如歌奇道:“你如何能分辨?”易水寒道:“我是生意人,见多了大江南北的人,莫说是模样,便是各地语言,也知晓一二。”白如歌信服的笑道:“如此说来,我是嫁了个才子了?”

易水寒见她笑容灿烂,心里一片温暖,不由得将她拥入怀中,白如歌羞得挣脱出来,正色道:“休得胡来,你猜中这个李中尚既然是西夏人,他却来中原作甚?”

易水寒皱眉道:“我也是疑惑,如是窃取情报,又如何愿意耽搁一年时间来娶一小女子?”白如歌道:“这你便不懂了,任他什么人,再铁骨铮铮,遇上感情,心也软了,我看李中尚那眼神,真是喜欢罗姑娘,若他不是西夏人,罗姑娘心里也有他,这倒是一对金童玉女好姻缘呢。”

易水寒搂了她,笑道:“不去理什么李中尚罗姑娘了,我只知天色已晚,还是抱了我这如花美眷回家才好。”白如歌拍他手道:“让人瞧见笑话,快快松开。”易水寒也不理她,大笑着将她抱上马去,一夹马腹,飞驰而回,眼见快到家门,又一匹马从后面追上,崔鹏大声道:“少爷,少夫人。”易水寒收缰停马,崔鹏近前道,却欲言又止,易水寒看了眼白如歌道:“说吧。”

崔鹏这才道:“少爷,刚从苏州回来的兄弟说,楚涟已将苏市的烟罗紫纱全盘购下。”易水寒奇道:“这就奇了,楚家虽然也经营布匹,但是两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一直和平相处,这次何故平白抢我货源?苏老板如何说?”崔鹏道:“苏老板已经尽力了。如今只有他手中的五千匹私货了。”

易水寒皱眉道:“此事必不是楚涟本意,这次楚家派的是谁去苏州?”崔鹏道:“并没有换人,还是阿泰。”

易水寒挥手道:“你先去吧,让十九将其它的先运回来,苏老板的五千匹半分不得动,过些时日,我亲自去道谢。此事也不必申张,阿泰从苏州回来,看楚家抬的行情再说。咱们不变。”

崔鹏道:“难怪那日,楚家兄妹俩都去了布庄,果然是有目的的。属下以为,应将铺子里现有的烟罗紫纱先留下,万一姓楚的有什么阴谋,咱们本地至少还有存货。”易水寒摇头道:“不可惊动市场。”

崔鹏点点头,不再说话。易水寒笑问:“还有什么事?”崔鹏为难的看了眼白如歌,易水寒轻轻抚了抚放在她腰间的手,道:“说吧。”

崔鹏道:“收到传书,胡三爷近日即可到相州了。”白如歌明显感到腰间的手颤抖了一下。

易水寒问道:“说什么了?”崔鹏摇头:“什么也没说。”易水寒道:“你速去将一枫找回来。这时,他还不一定出相州。”后面一句话竟有些忧伤的味道。崔鹏领命而去。

白如歌道:“回去吧。”易水寒以为是崔鹏说话有意避着她,伤了心,道:“是我曾对崔鹏说过,生意上的事不让你操心。”白如歌见他解析,笑道:“多疑了。”

易水寒叹道:“你以后,能不能直接叫“水寒”啊?”白如歌淡然道:“还是叫你少爷好吧。”易水寒不再说话,信马行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个灰衣汉子伏上马背上,身上血红一片,易水寒失声喊道:“胡老三。”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跃在两丈外,一把拉住那缰绳,马长嘶一声停下来,易水寒一探胡老三的鼻息,心就凉到了底。白如歌下马道:“快回府里医治。”易水寒上了那马,两人并肩飞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