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
这是一间很小的卧室,里面摆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二椅。
昏黄的灯光下,高阳微闭着双眼,静静地趺坐在木床上。这个时候,山上的夜晚已经颇有些冷意了,一阵阵清凉的劲风从那敞开的窗子里灌入,将他颔下几缕花白的长须吹得不时飘荡起来,照映着他清癯的面庞,看上去倒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只偶尔有几声犬吠从山脚下的小村子里随风飘来,却让这地方凭添了几分静谧。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阳的双目才缓缓睁开,两道湛然神光从眸中掠过,一闪即逝。抬手请捋了两下长须,高阳那泛着红光的双颊上禁不住浮现出了几丝喜色,呼了口气,笑眯眯的道:“练了这么久,总算有点小成了。”
说罢,高阳右手在床沿上微微一拍,整个身子便飘然腾起,在空中快速地舒展着双腿,而后轻若无物地落在了那双距木床约莫一米左右的拖鞋上。高阳有些懒洋洋地甩了甩胳膊,便趿拉着拖鞋,朝那窗户走去。
“谁?”
猛然间,高阳脚步一顿,暴喝一声,那鹰隼般的目光向窗外望了过去。
“哦嚯嚯嚯嚯。”
高阳的喝声刚刚落下,一阵怪异的笑声从外边传了进来。
“原来是你这老头子!”听到这声音,高阳习惯性地摸了摸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旋即便又板起了脸颊,阴沉沉的道:“老头子,你这么晚还跑到我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我可没有什么东西拿来招待你!”
“哟哟,吝啬的老家伙,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好歹我们也是师兄弟呢!”这阴阳怪气的说话声才响起,一个干瘦的身影便从那窗子里窜了进来,眨眼间便闪至高阳的身前,冲着他挤眉弄眼,一脸的怪相,这人却正是喻欣的爷爷喻虚舟。
“你会有这么好心?”高阳满眼鄙夷地在喻虚舟的脸庞上转悠了一圈,哼了一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淡淡的道,“老头子,先把我东西还回来吧!”
“什么东西?”
喻虚舟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好似别人欠着他好几个鸡蛋似的,不过那双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当目光落到摆放在桌面的两个小瓷瓶上时,老头子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物一样,眼前霍然一亮,“哟嗬,好东西啊!”
那个“哟”字方刚从口中吐出,老头子便身影一闪,从那桌子电射而去。
高阳时刻都在注意着喻虚舟的动静,见状手臂骤然伸了出去,竟是后发先至,迅疾地搭在了喻虚舟的肩膀上。喻虚舟嘿嘿一笑,身躯微侧,那前探的胳膊陡然回折,屈指向高阳的手腕弹了过去。高阳这时却并不与他交锋,身形倏地一转,竟如幽灵般闪到了喻虚舟的前面。
高阳的手掌从桌面上已拂而过,便收了回来,待重新看去时,那两个小瓷瓶已是无影无踪,也不知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若是有人在旁观看,定会为他们二人那奔雷般的速度而瞠目结舌。
“老家伙,手挺快的嘛!”喻虚舟笑嘻嘻地在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高高的二郎腿,眼神中颇有点可惜的意思。
高阳冷声道:“要是不快,那东西岂不被你拿了去?”
“只不过是看看而已,有什么打紧的?师兄啊,你也实在是太小气了!唉,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改不了这个毛病呢?”喻虚舟着白眼,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似说话的对象不是个年纪比他还大的老头子,而是一个不成材的孩子。
“哼——我还不知道你这个人?我的东西进到你手里,什么时候拿出来过?”高阳也拉过椅子坐下,唇角露出一丝讥笑。
对于高阳的嘲讽,喻虚舟这老头子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耸耸肩嬉笑道:“哦?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高阳没好气的道:“得了,我也不跟你耍嘴皮子了,赶紧把那瓶『归元神水』还回来吧!”
“『归元神水』?天哪,师兄,你把『归元神水』给弄丢了?”喻虚舟捶胸顿足、抹着眼角叫了起来,“师兄哇师兄,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这么重要的东西,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你怎么就给丢了呢,你怎么就。”
高阳吹胡子瞪眼睛的道:“够了,老头子,你就甭跟我装了,你会不知道这是你宝贝孙女干的好事?!”
喻虚舟讪讪笑道:“真是欣欣干的?”
见喻老头子还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高阳更是窝了一肚子火,突然伸手抓住喻虚舟的衣襟,一把将他按在了地面。喻虚舟扭过头来,瞅着高阳脸上阴翳的笑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师兄,你。你想做什么?”
“嘿嘿,想做什么?”
高阳冷笑着扬起那如婴儿般红润的手掌,“啪”地一下使劲地扇在了喻虚舟的屁股上,“你个小屁孩子,叫你跟我装!叫你跟我装。”
每打一下,高阳便这么叫一声,只听得“啪啪”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喻虚舟那张老脸涨得通红,尴尬地叫嚷了起来:“师兄,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孙女也二十多岁了,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打我屁股?”
喻虚舟如今六十多岁,而高阳却是将近八旬了,当年喻虚舟被师傅收入门下之时,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基本上是被高阳一手带大的。每当遇到喻虚舟撒泼、捣蛋、不听话的时候,高阳便是这么教训他的。
现在年纪大了,回想起儿时情景,喻虚舟心中便忍不住会涌起一种叫做“温馨”的东西。可此刻竟还像小时候那般被高阳摁住,一边喊着“小屁孩子”,一边被打屁股,喻虚舟便有些哭笑不得了,师兄这老家伙不会是被气懵了吧?
“叫你跟我装!”
高阳似乎打起瘾来了,丝毫不理会喻虚舟的求饶,怒哼一声,手掌又甩了下去——啪!
“师兄,别打了,我不装了还不行吗?”喻虚舟挣动了一下身子,哭丧着脸叫道。若是突然用上内力的话,肯定能从高阳的手下逃脱,只是,这个时候喻虚舟却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名武学高手,一直都只是用身体本身的力量挣扎。
“说!东西呢?”高阳得意地捻着两根长须,笑了起来。
喻虚舟颓丧的道:“师兄啊,不是我不还,实在是那东西已经没了?”
高阳怒不可遏,身子直发抖:“什么?没了?”
喻虚舟赶紧点头道:“嗯,被人喝掉了。”
“被谁喝了?欣欣那丫头?还是你?”高阳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胸中的郁积之气。
“都不是!”喻虚舟苦声道。
“嗯?”听到这两个字,高阳那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的怒火登时又涌了上来,如果是欣欣那丫头或者这老头子喝了,那也便罢了,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可现在他居然说不是他们两个,直把高阳气得须发都根根竖立了起来,那脑袋看上去就跟个刺猬一样。
“是谁?”高阳咬牙切齿地吼了起来。
喻虚舟被高阳这神情吓了一大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师兄,是我孙女婿?”
“孙女婿?”高阳头脑为之一清,愣愣的道,“欣欣那孩子这么快就成亲了?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喻虚舟干咳两声“咳咳,师兄,你先把我放开,我再跟你说。”
“哦,哦,快说,快说!”
高阳急忙松开了手,兴致盎然地看着喻虚舟,连那“归元神水”的事都忘了。
喻虚舟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慢条斯理的道:“师兄,这事呢,是这样的。”
一个小时后,喻虚舟便从屋子里面溜了出来。几个起落间,喻虚舟就窜到山脚,停下脚步,郁闷地嘟囓了起来:“晦气!晦气!真是晦气啊!好不容易收个徒弟,也要被人抢走了,哼,早知道今晚我就不来这烂地方了!”
“这死老家伙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有好几栋别墅,非得跑到这破庙里来住,还说什么修身养性,呸!”
“气死我了。”
“哼哼——”
杨柳今天又是独自一人跑去后山修炼,回来时,天已渐渐放亮了。
杨柳快速地跑进浴室冲了个凉,本想给梅姐打个电话,不过后来想想,她平时经常晚睡早起,今天终于到了星期六,便让她好好睡一觉算了!
随意穿上几件衣服,杨柳便忍不住溜进了喻欣的宿舍。
为了以后方便偷香窃玉,做些两个人都爱做的事情,昨天在杨柳的软磨硬泡之下,喻欣总算点头答应拿出钥匙给杨柳去重新配了一套,现在他出入这里倒是便利得很。
喻欣此刻还在睡着,连杨柳进来了都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