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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重重冤孽2

毕凌风嘴唇开合,苏增辉好不容易才听出他说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叫道:“师父,你说什么?你也给岳建勇的一指禅功伤了心脏,就要走了。”

但见毕凌风点了点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惨笑,手指指向岳家,不久,那笑容也似凝结了起来,苏增辉上前一摸,师父的气息早已没了!苏增辉但觉呼吸窒息,心头郁闷之极,想哭竟然哭不出来,他把一堆堆的树叶泥土扒了过来,覆在毕凌风的尸体上,忽地喃喃说:“岳夫人,岳夫人!”

这名字好熟,是谁曾向他说过呢?忽听得树林中一声尖叫,一条人影直向岳家奔去。

苏增辉叫道:“岳素素!”

岳素素却没有回头,敢情是她把师父的话都偷听去了?呀,她既然躲在这儿,却为什么不肯出来与我见面?”

苏增辉心中忽然一阵抖颤,急急追踪岳素素的背影……岳建勇等了许久,女儿还没有回来,他把窗门全部打开,让月光和梅影侵入书房,月亮已到天心,夜已深了,夜风穿户,零落的梅花还有淡淡幽香,褪了色的记忆仍然折磨着他的心。

往事又一次的在心上翻腾,生平种种行事,善善恶恶,电光石火般的在心头一一掠过,岳建勇在沉思中忽然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素素……咦,你……”

这不是素素,是一个面上有一道伤痕,短须如朝的五十来岁的粗豪汉子。

岳建勇记了起来,“你是飞龙帮的帮主萧冠英?”

那汉子点点头道:“你记性不错,你和我们的大小姐成婚之时,我曾为你们跑过腿,办过喜筵。

不过,你早已是谢家的姑爹,不再是刘家的姑爹了,哈,难为你还记得我们!”

这话如嘲似讽,岳建勇冷冷说:“你要什么?”

萧冠英道:“我一来要剑谱,二来要索人。”

岳建勇仰天大笑道:“又是一个要剑谱的!哈,你也配要这部达摩剑谱?”

萧冠英道:“我们的大小姐若然不死,这部剑谱自当属你。

但你现在已是谢家的女婿,谢家的剑谱偷自刘家,岳夫人只有我这个记名弟子,这剑谱岂能留在岳夫人仇人女婿的手中?”

岳建勇冷笑道:“这剑谱我也不能带到坟墓里去,可是怎么说也还轮不到你。

人呢,你要索什么人?”

萧冠英道:“毕凌风!”

岳建勇打了一个寒噤,接着又是哈哈大笑。

萧冠英怒道:“岳建勇你笑什么?”

岳建勇道:“想不到毕凌风这个乖僻的怪物,居然还有你这个知心朋友替他收尸!”

萧冠英叫道:“什么?毕凌风死了?”

岳建勇淡淡说:“毕凌风被我用一指禅功闭了七处隐穴,料想不能生出此山,你用不着花一天工夫,搜遍这周围十里的山头,定当发现他的骸骨!”

萧冠英眼睛发黑,伤心、愤怒,到了极点,蓦然狂笑道:“岳建勇,你,你好……你好下得辣手呵!毕大哥呀毕大哥,想当年你我一同领受我恩师的遗命,誓愿粉身碎骨也要追还这部达摩剑谱,你当真是君子一诺,生死不谕,但想不到你不死在谢老贼的剑下却死在曾是刘家佳婿的岳建勇手上!恩师呀恩师,毕大哥呀毕大哥,你们二人在泉下岂能瞑目?毕大哥你是外人却先我而死,岂不愧煞我这个本门弟子么?”

这狂笑有如利箭,听起来比痛哭咒骂还更难受,岳建勇这才明白,心中想道:“我道毕凌风与我丈人风马牛素不相涉,何以有此深仇大恨,却原来都是为了这部剑谱。”

但见萧冠英狠狠的盯着他,岳建勇冷冷说:“萧冠英你当真要与我动手么?”

萧冠英是追踪女儿来的,原来他派出禇英禇霸等四人之后,忽然打探到一个消息,说是苏增辉与一个名叫刘铭奇的朝廷叛逆常在一起,而自己的女儿和这两人都是朋友,刘铭奇正在被大内高手追踪之中。

萧冠英一来怕苏增辉勾引了他的女儿,二来怕在大内高手追踪之下,殃及池鱼,而禇英禇霸等无力相护,是以也急急追踪而来。

他本来不知道岳建勇藏在此山,进山之后,忽然发现毕凌风的拐印,他与毕凌风也有十多年未见面了,料想他在此山出现,必有原因,便跟着拐印,一路追查,查到岳家,意外的发见了岳建勇,而且更意外的听到了毕凌风的噩耗!萧冠英是岳夫人一手提拔的,虽然岳夫人只肯收他做记名弟子,但也传授了他不少武功,而且扶助他做到了北五省绿林的魁首。

萧冠英想起师恩,想起当年的遗命,想起毕凌风是个外人也慷慨赴义,更不忘岳建勇的忘了刘家情义,不但改娶了谢延峰的女儿,而且还打死了毕凌风。

顿时间血脉愤张,把生死置之度外,冲着岳建勇叫道:“我对谢延峰尚且不俱,怕你何来,好,你有本事就将我一并杀了!”

转过身来,正好对着岳建勇,他脸上的那道伤痕,也正是被谢延峰的利剑划下来的!岳建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给毕凌风报仇,这正是大好的良机,哈,你怎么还不下手呀?”

萧冠英大吼一声,反手一掌,一招“力劈华山”,便向岳建勇顶门拍去,他自知不是岳建勇的对手,这一掌实是运了全身功力,拼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但见岳建勇端坐不动,脸上的神色非常怪异,竟似丝毫不想招架似的,萧冠英怔了一怔,眼光一瞥,只见岳建勇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目光呆滞,现出死鱼一般的颜色。

萧冠英失声叫道:“你也中了毕凌风的寒阴七煞掌!”

岳建勇冷笑道:“所以我说这是你百年难遇的良机,哈,你怎么还不下手?你杀了我,准保你能震动武林,从今之后,你就是天下第一条好汉!”

萧冠英的手掌划了半道圆弧,停在岳建勇头顶上空,迟迟不敢击下,他心中也正自踌躇难决,要知他也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怎能杀死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但若然不杀,可能当真是“错过良机”,万一岳建勇休养复原,天下无人能制!这刹那间,萧冠英心中转了无数念头,突地大声叫道:“岳建勇你不必激我,我就拼着受天下英雄耻笑,今日也得杀了你这忘恩负义之徒!”

萧冠英话出口,手腕一翻,掌心缓缓向岳建勇顶门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得有萧声细细,远远传来……那萧声音细而高,先是一片欢悦之音,严如灯前儿女,浅笑盈盈,又如爱侣同行,喁喁私语;只一瞬间,萧声倏变,有如楚客悲歌,长亭泣别,音调越来越苦,竟然充满了生离死别之恨,征人怨妇之伤。

这一瞬间,空气好似要冷得凝结起来,岑寂如死……岳建勇浑身颤抖,萧冠英面色灰白,这一掌哪还能再打下去!陡然间,萧冠英尖叫一声,跳出庭院。

岳建勇仍然端坐书房。

好像失掉了生命的石像!只听得萧冠英在院子外颤声叫道:“大,大小姐,这,这这不是梦吗?”

是呀,“这不是梦吗?”

竟然是这样熟悉的萧声,岳建勇好像重回三十多年之前,那时他和刘慧茹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伴侣,慧茹就爱在梅花杯里吹萧,不过那时的萧声绝对不是这样悲苦的情调!然而这不是梦,只听得一个隔别已久令人心弦颤抖的声音说:“不错,是我回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冠英道:“我,我,剑谱,毕,毕凌风,他,他与我领受了你,你爹爹的遗命,要追还这部达摩剑谱,交给你的。

毕,毕凌风他因此死啦。”

声音颤战断续,显见他心中的惊恐。

可是岳建勇比他还要惊恐百倍、千倍,这一瞬间他但觉一片茫然,好像知觉也失掉了!岳建勇在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险难,遭逢过无数强敌。

但却从无一刻似现在这般的令他感到自己的软弱,从无一个人似院子外这个女人令他感到心悸。

呀,这曾经是他心爱过的女人,如今却比什么天雄五老,什么毕凌风罗金峰等等强敌,还更令他可怕!二十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想她,如今她真个来了,他又怕见她!迷茫中隐约听得萧冠英在院子外颤声说:“大,大小姐,你既然回来了,这剑谱也不必我费心去替你追讨了。

只可惜你来迟一步,毕凌风却为这剑谱死了。”

那女人说:“哦,毕凌风?嗯,就是那玉面丐侠吗?呀,这剑谱害了多少人?”

可是她为了另一件更震撼心灵的事情所缠绕,对毕凌风之死,却显得并不怎样震骇哀伤了。

萧冠英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是隐约知道毕凌风的心事的,想不到毕凌风生前所痴恋的女人,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心事,连他的名字也几乎想不起来。

那女人说:“好,那你走吧。

你的女儿刚刚和禇英禇霸他们一道下山。”

萧冠英叫了一声,道:“是么?韵兰果然也在这里?”

跳过墙头,急急离开了岳家。

萧冠英那急促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就好像踏在岳建勇的心上,院子外面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呀,她来了,她轻轻的走进书房来了,她手把玉萧,白衣如雪,在岳建勇的眼中,就像昔日同在梅林之中散步,她刚吹完一曲,就这样的慢慢走来了。

二十年死别生离,她的相貌丝毫未改,只是神情却已大大不同,昔日欢愉活泼的小姑娘,而今眉尖上却带着太多的哀伤,他不敢看她,不敢碰着她的眼光,那比昆吾宝剑还更锋利,令人感到透不过气来的眼光!然而她终于走进来了,走到了他的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