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出到矮人部落保护诺尔古的翼人战士,已经返回到亲王府邸,他们到达矮人部落时,诺尔古已经走了有一会了,翼人战士马上又返回寻找,踫到正在快速赶往亲王府邸的几位族长,雪狮族长艾萨克,雪精灵族长布兰特,狂战士族长伦道夫,雪豹族长德里克,雪域狼族长加百利,还有,就是在凯文亲王家不远处,找到的两具尸体。
现在,大家正在瞪著这两具已经要变成烂肉的尸体,极地的寒冷天气,本来让这两具尸体保持得比较完好,但自从被翼人战士拖进温暖的大厅后,尸体开始产生了可怕的变化,一具没了双手的尸体,开始变得像装满了水的水袋,身上没有一根骨头还是完好的,另一具尸体,在温度变化的情况下,皮肤开始一片一片的脱落,露出皮肤下已经熟透的暗红色肌肉。
凯文亲王尽量让声音变得和缓,向诺尔古问道︰“诺尔古,刚才的刺杀,是这两个人作的吗?”
早已吐的一塌糊涂的诺尔古,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是的,父亲,我在遭到袭击后,没有时间多想,没想到,无意中杀了他们,哇呕!”
诺尔古现在,除了胆汁,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吐了,但他的胃,还是执著的翻腾著。
看著萎靡不振的宝贝儿子,凯文亲王有些情绪復杂的想道︰“在自己二十岁时,曾经被授命在边境清剿匪患,由于阿尔布莱克帝国地处边远,復杂的地理环境,使得边境匪患不断,商人旅客,无不战战兢兢,给帝国带来了巨大的烦恼和无法弥补的经济损失”
接到命令的凯文亲王,用他极富天分的军事指挥才能,在连续半年的斗智斗力后,终于,把当时最大的一股土匪近万人全部包围。
顽抗者,全部被斩掉四肢,然后,置于盛满油漆的瓦罐中,放在阴凉干燥处,粘稠的油漆,使受刑者的血液流出速度减慢,虽然延缓了生命的流失,但却让这些穷凶极恶的土匪,受到了万蚁钻心般的麻痒和刺痛,直到十多天后,这些人才逐渐结束了他们极度痛苦的嘶嚎!投降者,一律斩断左腿右手放逐到深山。
经此一役,阿尔布赖特帝国,再也没有遭受过大规模匪患,但凯文亲王的残忍狠毒之名,也因此传遍帝都,他那几个为了争夺帝位不择手段的哥哥,也因为震慑于他的凶名和武勛,停止了即将对他发动的攻击。
但这些,都只是别人看到的表面现象,他的敌人并不知道,那位凶狠残忍,并在剿匪行动中,获得杰出武勛的凯文亲王,在家里,吐得像个大头朝下的漏斗,连五脏六腑都差点被倒出来!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食不知味,夜不安枕,对美女都提不起丝毫兴趣。
但凯文亲王很清楚,那些生理表现,决不是出于内疚,为了帝国长远的安定繁荣,如果不用恐怖手段,来震慑这些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匪患还是会像没有铲除根部的野草一样,继续快速滋生,如果没有残忍狠毒之名,他那些一心想要得到王位的兄弟,早就让他变得比他杀死的那些土匪还要凄惨了。
但很显然,凯文亲王的父亲,以仁慈称著于世的阿尔布莱克国王科林陛下,并不能容忍儿子的凶残,在此事发生的半年后,凯文亲王被放逐到极北之地。
让人高兴的是,在极地这十多年,成为了凯文亲王最快乐的时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还娶了美丽善良的雪精灵安吉丽娜为妻,又在婚后第二年,有了个聪明绝顶,乖巧懂事的儿子。
极地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更多体现在外部环境上,极地种族之间,还是相对和睦的,凯文亲王也因为得到了雪精灵的爱情,被视为极地的一分子,总体上,凯文亲王的生活,还是快乐幸福的。
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父皇重病,帝都风起云涌,来自暗处的刺杀者,也已经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极地,连他这个被流放的亲王也不放过,更别说帝都现在的情况了。
面对危险,自己却不能不回去,虽然,父皇在自己十五岁时,就开始疏远自己,以往的温情,也被冷漠所取代,但这并不代表,这种冷淡和疏远,可以冲淡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只有凯文亲王和他的父亲科林陛下明白,他们之间冷淡和疏远,到底是为了什么。
十三年了,也该回去看一看父皇了,或许,这是他们父子,在人间的最后一次相见了吧!”
结束沉思的凯文亲王抬起头,再次看著儿子苍白的脸,萎靡的神情,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凯文亲王心里,涌起了极度不安。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对什么人,什么事都抱著一颗仁慈之心,人家要杀他,他还为错手杀了对方感到难过!”
与凯文亲王不同,凯文亲王杀土匪时的难受,并不是来自心理上的负罪感,纯粹是生理上的自然反映,事实上,要是再给凯文亲王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仍然会那么做,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对该死的人,根本没有必要仁慈。
可是诺尔古,却因为杀了人而造成了心理负担,这种慈悲心肠,如果是在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但他身处王室,虽然远离是非之地,而且毫无野心,但这并不代表仇视他们的人也会这么想。
自己这一次,在这个时候返回帝都,势必要卷入皇室明争暗斗的事非漩涡,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诺尔古跟随自己,还不如在极地安心学习本领,极地的强大种族,在已经得到预警的情况之下,一定可以保护他这个能领会神諭者的安全,但他实在太善良了,以至于缺少生活在纷乱时代的能力!”
凯文亲王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他意识到现实的残酷,一定要让他收起慈悲之心,只有锻炼出锋利的爪牙,才能在人吃人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文森特族长对诺尔古说的话,成为了这场现实教育的开始︰“孩子,你的应变能力和高强的本领,都是值得夸奖的,但你的仁慈,却显然没有用对地方,对危害到自己和亲人生命安全的敌人心怀仁慈,就等于把自己和亲人的头颅,主动送到敌人的屠刀之下,仁慈和友爱,只应该产生在亲人和朋友中间,而不是想杀你的敌人!对付敌人,只有以血还血,才是这世界上永恆不变的真理,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父亲和母亲再受到生命威胁,除了要练好本领,还要在对待敌人时,像极地的冰雪一样的冷酷无情,不然,倒下的,很可能是你自己和你的亲人!”
文森特族长的话,显然让诺尔古振作了不少,神情也坚毅了许多。
为了加深诺尔古的印象,凯文亲王对一直跟随自己的四个侍卫下令道︰“按照极地对待敌人的做法,在公正的决斗下,死者将会得到尊重,尸体也将被厚葬,但如果使用卑鄙手段,来达到杀死对手的目的,他的生命将会被极地人民,一刀一刀的割成碎片后,才有权利消失,然后,让极地的野兽,用胃肠来“净化”他的躯体,如果暗杀者已经死亡,他的头颅将被斩下,掛在院中的思念灯塔上,现在,你们可以马上执行这一项极地法律了!”
“思念灯塔”,本来是极地土著们,在地广人稀一片苍茫的极地,为了外出的亲人顺利回家,所设立的指引灯塔,后来,极地遭逢连续不断的战乱,男人们被迫放下了猎叉和鱼枪,披掛上鎧甲,拿起了刀剑,去为保卫家园而战斗,在家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为了表达对亲人的思念,仍然会在每逢夜幕降临时,点燃灯塔上的鲸鱼油灯盏,同时,祈求极地女神,保佑远方征战的亲人,所以,思念灯塔也被称为“思念祈愿灯塔”
把偷袭者头颅,掛在思念祈愿灯塔上,是昭示敌对者,自己维护亲族血脉的坚决,还有对敌人不死不休的信念,一旦敌人的头颅被掛在塔上,剩下的,就只有战斗,要么把敌人斩尽杀绝,自己和家人继续生存,要么在战斗中,壮烈的死亡,孩子妇女老人,每一个家庭成员,都将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流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液。
刺客的人头,已经被刚刚赶来,仍然带著狂怒的博落古族长砍了下来,随著晶石魔法灯一起升起在思念祈愿灯塔上,尸体也被扔给族长们带来的猛兽。
这时,所有的人都起身肃立,毫无疑问,这种仪式看起来非常的残忍,但在极地,却是非常神圣的,不容褻渎的,因为,它彰显出属于极地的狂放与勇绝,还有极地一往无前,决不回头的刚毅信念。
这种行为,标示著,凯文亲王在以后的争斗中,即使对他的兄弟,也将会毫不容情,血腥的战斗从此将会拉开序幕,包括安吉丽娜王妃和诺尔古,还有管家弗兰克·道尔,都必须用生命,来捍卫家族成员的安全与荣耀。
这时的诺尔古,负罪感已经被维护家族荣耀的信念驱除殆尽。
前一世的郎千里,曾经踏遍千山寻访高人,最后,却在自己家门口的归真观,结识了一个干杂活的老道,老道士的道号叫“妙如”,已经八十多岁了,又不认识字,身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疤,后来,郎千里才知道,在抗战时,当时还是小道士的“妙如”,杀了数十名日本军人。
解放后,他再次回到归真观继续修行,其他道士认为,他杀孽过重,这一辈子想要成就,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事实正好相反。
妙如道长在九十三岁时,羽化升天,临终前,预知时至,香气弥漫,周身彩虹繚绕,天乐鸣空,现在,妙如道长对郎千里说的话,仍然清晰在耳。
“欲修天道,先修人道,人道不全,天道难成,抗战之时,整个国家都在遭受苦难,亲人乡亲,被侵略者任意凌辱屠戮,为人者,怎么能没有起码的血性?没有国格,哪来的人格,没有人格,又哪来的尊严,修道人,首先应该是一个合格的人,才能再谈论道,道家所谓的真人,就是“真正的人”,修道的方式方法,都是细枝末节,大关节上,应该奋激而起,不负生而为人的血性豪情!”
诺尔古觉得,现在,是时候尽一个身为人子的责任了,仁慈并不是坏事,但不合时宜的仁慈,却绝对是愚蠢的。
凯文亲王看到了诺尔古的变化,但他觉得,这还远远不够,所以,他领著诺尔古来到无人的角落,继续教导诺尔古道︰“我的儿子,作为父亲,我对你的爱永无止境,只要你能幸福的生活,哪怕是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都会坦然面对!”
凯文亲王的声音,充满了深刻的感情,在略微停顿后继续道︰“正像我的父亲一样,他预见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在我刚刚展现才华时,就开始疏远我,在我建功立业时,又将我放逐边远之地,就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他用冷漠掩藏了对我的爱,他自己却因此孤独了几十年,他把国家的栋梁之材,降职到了边远之地,也是为了我有一天可以重新起用他们,让将领们感谢我再次起用他们的恩德,而他,却要因此承受骂名,现在,你见到的这几位人类军官,为我带来了来自父皇的召唤,虽然尾随而来的,是无处不在的刺杀者,但我还是要马上赶往帝都,不管那里有多么的凶险,哪怕前方有神灵的阻挡,恶魔的拦截,我都要用鲜血和生命为祭品,来换取父子之爱的永恆,即便他们带走了我的灵魂,但我的心,仍然会留在我爱的人身边,永不分离!”
诺尔古再次流泪了,无声的哭泣,让他的胸部充斥著被撕裂一般的痛楚。
凯文亲王也强忍著将要流出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继续告诫著诺尔古︰“不要哭,我的孩子,我希望这一次谈话,不只是父子之间的,也是男人之间的,你要坚强起来,为了爱你的父亲和母亲,也为了你自己,答应我,在我和你母亲离开这里后,好好的学习,不要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要请求我把你也带在身边,因为,你是我和你母亲心灵之所系,也会成为我和你母亲的致命伤,这是一块“连心晶石”,你要把它带在身上,如果晶石碎裂,就代表我和你母亲永远离开了你,你可以不去报仇,可以忘记仇恨,但一定要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你选择报仇,那就要好好利用你的智慧,别忘了,我曾经跟你探讨过关于极地种族的话题,尽管,你这一段时间做得很好,但还远远不够,你要参与到种族内部事务中去,用你的才能,赢得他们的真心尊敬,同时,还要泯灭掉一些不必要的感情,这是我留给你的信,在我离开后再打开!”
母亲安吉丽娜,在父子俩结束谈话后,就过来搂著诺尔古,向他交待各种生活琐事,一直到天亮,凯文亲王已经準备好行装,安吉丽娜王妃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诺尔古,这一年,是神佑大陆历2188年,诺尔古十岁,距离神佑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乱还有六年,也就是这一天,诺尔古流尽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滴眼泪。
展开父亲的信件,厚厚的羊皮卷上第一张,写著这样一段话。
“所谓的英雄,虽然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如过眼云烟,但却是人类抗争不屈的精神坐标,时间,带走了英雄们的生命,让曾经叱风云的豪杰化成了黄土,但他们所树立起来的丰碑,却指引著无数勇者继续向前。
可能,他们曾经残忍好杀,他们曾经暴虐无道,但他们也曾经为人们,马踏关山万里,百战不悔,也曾为人们,血洒黄沙,奋击沧海,难道留下的,只是“血染征袍透甲红”的孤寂与悲凉?只是逞匹夫之勇的快意!让后人评说的无奈吗。
到如今,千万年时光飞逝,当年锋寒所指之处,早已苍茫,但我们却不曾忘记,那奋发激扬,驰骋纵横的英勇,不曾忘记,那登山踏雾,指天笑骂的疏狂,任那时光无情,岁月沧桑,却仍要歌颂,英雄们的尊严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