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布莱特的黑衣铁卫名震天下,但他们的出生地却神秘莫测,在一千多年的时光流逝中,从?有人能够掀开它的面纱。
诺尔古早早便与摄政王科林殿下会合,摒弃所有随从,祖孙俩就这么走入了深山。
在前几天的旅程中,科林殿下一直都很沉默,只是无言的走在前面,偶尔会提醒诺尔古留意一些关键地点,便于他熟悉路径,其他的时间,他大多会拿着硕大的羊皮酒袋,默默的饮酒。
当第十天到?的时候,科林殿下似乎是感到了疲倦,脚步也渐渐慢了下?,经常?走多远便停下?休息,他的话,也突然多了起?。
诺尔古一直保持着微笑,尽管,他并不知道爷爷怎么会突然如此失常,但他不想问,因为,他是真的怕了,害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种心里状态,应给就是人们所说的鸵鸟行为,自以为把头鲜血土里看不见别人,别人便也看不见他,这对于一个聪明如诺尔古这样的人?说,简直不可思议,由此不难想见,他现在的心理状况是多么的混乱,精神又是多么的脆弱。
可能是这个上午的第五次了吧!科林殿下再次坐了下?,微笑着招呼诺尔古:“过?陪爷爷喝两口,别总是在那傻笑!”
“呵呵呵……”诺尔古闻言再次傻笑了起?,挨着科林殿下坐了下?。
科林殿下微笑着说道:“你这傻小子,怎么总是这副无所谓的德行,让我看起?生气!”
科林殿下嘴里说着生气,可眼中却流露出深切的慈爱。
拍了拍诺尔古的肩头,科林殿下笑着说道:“你啊!心事太重了,跟凯文和你那些伯父们一样,失去了很多同龄人的快乐……!”
科林殿下再次无意中提及了他的儿子们,言语不禁为之中断,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快速黯淡了下?。
诺尔古见状,连忙从怀里拿出酒壶,笑着道:“爷爷,孙儿很久?有陪您一起喝酒了,时常想着能在清闲下?时与您好好的喝一杯,然后,也像寻常人家的祖孙一样,听爷爷为我讲述祖先们的光辉事迹!”
科林殿下再次微笑了起?,轻轻点头说:“我们今天就有时间啊!今天我们就当一回寻常人家的祖孙好不好!”
“好啊!我等这个机会可是很久了,孙儿先敬爷爷一杯!”
科林殿下欣然喝了一大口酒,将酒袋仔细封好,轻轻放在身边,眼睛里的神光渐渐变得迷离起?,仿佛他的神思已经跨越了时间的羁绊,飘荡在了遥远的岁月之中……。
那是北地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六月的阿尔布莱特,多情的如同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是那般美妙,那般的温柔,山城周围,满目皆是郁郁葱葱青绿,城里的街道两旁,则遍布着色彩斑斓的鲜花,每当微风吹起,花香便汇聚成温暖的暗流,轻快地流淌进人们的胸臆,久久也不会散去。
就是那个季节,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领着一位英俊的少年走进了莽莽逶迤的群山。
“爷爷,您看上去似乎很忧郁,能跟我说说吗?孙儿希望能为您分忧!”
“呵呵呵……,为我分忧吗?你会有这个机会的,因为过了今天,你便会担负起所有的重任,但我的忧虑却不会有丝毫减少,相反,它只会更多!”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有我阿尔布莱特皇室也不能解决的困难吗?孙儿不信,我只相信,不管是何种艰难困苦,我德尼罗家人都能截流而过!”
“呵呵呵……”老人欣慰的笑着,点着头说:“好、好,好呀,有这个志气就好,我德尼罗家的人,就是需要有你这样的志气!”
“既然如此,爷爷能否告诉我,您为何会如此忧虑,孙儿必定会解决难?!”
“其实,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因为,这是每个接受成年礼的阿尔布莱特皇族继承人都必须知道的!”
“皇族继承人,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孙儿才刚刚十八岁啊!”
“我们阿尔布莱特与其他国家不同,我们的皇室继承人,全部是在十八岁时就选定的,一般都会由爷爷带领进入帝国金盾之城,接受护国大法师的印证!”
“护国大法师,我们也有护国大法师吗?孙儿怎么从?也?听过!”
“你?听过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只希望你听到事情始末后,仍然能够有如此坚定的信念!”
“呵呵呵……”少年轻轻抿了抿唇,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在他英俊的脸上,刻画出鲜明的骄傲与自信:“德尼罗家的人从不缺乏信念,而且总能战胜困境,不管那有多么的艰难!”
少年太自信,也太骄傲,但还算得上坚强,当他听完爷爷的讲述,确实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但他还是承担起了责任,尽管,在数十年的岁月中,他做的并不是很好,但他总算坚持住了,并将这个重任传承了下?。
诺尔古一直低头倾听着,此时,却抬起头?说道:“他做的很好,?有人会比他做的更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您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但孙儿能够感觉到它的深沉!”
科林殿下有些激动,尽管极力克制,但他的眼角仍然不可抑制的轻跳了几下,少顷之后,科林殿下的情绪才有所平复,继续说道:“这是个传承了千年的错,但它经历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竟然蜕变成了真理,成为了不能摆脱的宿命,德尼罗家的每代人都致力于修复这个错误,所以才有了帝国金盾之城,但我们却仍在错误的漩涡里挣扎!”
科林殿下再次拿起了身边的酒袋,但一向灵活的手指,却因激动而?能打开密闭的封盖,诺尔古连忙将自己的小酒壶递了过去,科林殿下接过便一饮而尽。
“呼……”科林殿下长长的呼气,少顷后,便继续说道:“你读过‘罗思提史诗’也看到过皇室秘录,但那仅仅是极少的一部分,我们的苦难,远远要比那些更为深刻,麦斯威尔王是一位极其努力的好皇帝,对国家、对人民,一直都兢兢业业,根据秘录下卷记载,他的睡眠从不超过四个小时,他的饮食与普通百姓一样简单,就连他的衣物,也都是打了补丁的,而他的两位妻子,也尽力帮助着他打理事物,事情原本应该就此结束,可是神灵,却仿佛瞎了眼,为我们家族降下了更为深重的厄运……!”
诺尔古很熟悉这个语调,他的三伯父,便曾如此对天咆哮,当时,他?有说什么?只是在?有名字的墓碑上写下了回答:“神灵并?有瞎眼,不然,他不会让人们的心,变得如此坚强!”
那时,他还太年轻,尽管,他一直坚信,那句话是正确的,但现在,他并不想对爷爷简单的重复它,因为,那本不是一句话便可以抚平的伤痛。
科林殿下用愈发深沉的语调在继续述说着:“麦斯威尔王的两位妻子是同时怀孕的,也是同时降生的,刚刚降生的孩子还太幼小,脆弱的生命里只有纯洁,但就在他们降生时,永远也不能剥落的污点,便被人为的强加给了他们,六名光明天使族的战天使,再次光临了阿尔布莱特,与他们同期到达的,还有六名暗黑族的夜魔斗士,他们的使命很简单,就是把他们的宿怨延续下?,在人间找到宣泄仇恨的代言人,但他们的方法太过残忍,也太过无情,竟然以我们祖先的生命?作为打击对方的武器,光明天使族与暗黑魔族天生便拥有神圣魔法的使用权,所以,光明族以光明神之名设下禁咒,凡拥有光明族血脉的德尼罗家人,必以族内拥有暗黑族之血的兄弟为仇敌,直至一方身死,要想让禁咒消逝,除非诺尔古神山流淌出暗黑魔族的血液,最后的兄弟,在死而复生的新生命里达成谅解,禁咒才会得以终结,暗黑魔族也以黑暗之神的名义发下诅咒,凡拥有暗黑族血脉的德尼罗家人,必以族内拥有光明族之血的兄弟为仇敌,直至一方身死,如想消除诅咒,除非风暴之海上漂浮起光明族的尸骨,最后的兄弟,在死而再生的新生命里达成谅解,诅咒才能彻底完结!”
以下的故事,就更为沉痛了,因为,它牵连出太多的伤情,骨肉相残,天伦磨灭,德尼罗家的每一代兄弟之间,都会上演世间最为残酷的杀伐,直至一方身死,而这恶毒到无以复加的诅咒,将会在德尼罗家人十六岁时全面展开。
德尼罗一家在这期间,不知有多少刚刚降世的孩童被亲人扼杀,不知有多少垂暮的长者死于亲人的刀锋,谁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痛楚,又是怎样的悲伤,?有人能够,只有德尼罗家的人才会有深入骨髓的切身体会。
为了保持血统和种族繁衍的需要,只要不是直系至亲,德尼罗家人都会在敌对一方女子未满十六岁时迎娶她们,当他她们生下孩子后,再将她们杀死,死了的人,大多会带着世间最为深切的怨恨离去,但活着的一方,也将为此承受一生也无法磨灭的痛楚,而科林陛下正是这种怨恨和痛苦的承受者,他的二儿子非彼亲王,也因此怨恨了他一生,直到战死在落日峡谷,才带着他的恨以及德尼罗家的英勇之名离开了人间。
阿尔布莱特的血脉传承极为艰辛,甚至残酷无道,但这浓烈沉重血液,在德尼罗家人的身上仍然流淌了两千余年,他们的后代也在慢慢转变,将两个种族特点逐渐交融在了一起,而且,无论与何种种族的人通婚,都会生下德尼罗家独有的血脉,其他种族的特点确是点滴全无。
或许是因为诅咒不可解除,抑或是因为两大部族的特性天然对立,德尼罗家的子孙在拥有其他人无可企及的天赋同时,也有着外人无法想象的隐痛,而这个隐痛,正是诺尔古最恐惧的事情。
千年前,阿尔布莱特历代明君圣主的光环依然闪亮,但其后代,却在无情的杀戮中逐渐凋落了,无休止的兄弟之争,阻碍了帝国进一步扩张版图的步伐,及至近代,曾经那些仰视阿尔布莱特的小国,竟然已经敢在他们的国门之外跃马扬威了。
正是以上原因,催生了帝国金盾之城的崛起,它的诞生,带着太多的无奈,每一位入选金盾之城的人,都将抛弃原有的族姓,终生奉行一个信仰,那就是“不惜一切维护帝国的稳定,哪怕是杀戮皇族也在所不惜!”
皇族亲手创建了可以毁灭自己的组织,这是漫长的神佑历史上从?有出现过的,他们是独立于国家法律之外的皇族监护人,阿尔布莱特皇室每一位成年的王室成员,都必须经过他们的严格认定,或者选择终身囚禁,或是当场格杀,而且,决不会有丝毫犹豫,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生于世间的责任与使命。
不幸中的万幸是,近几百年?,已经?有德尼罗家的人死在金盾之城了,因为,在两千年的演进过程中,原有的印证标准已经失去了作用,但王子们的相互仇杀仍然?有间断,到凯文陛下这一代,已经只有他一人还能在世间行走了。
诺尔古今天到这里?,除了接受成年礼的见证,也要接受皇家秘录的下卷,那里面记载了根本不能为人知晓的秘辛,其中不但记述着无数壮烈感人的雄壮诗篇,也有让人发指的残酷与暴行,其恶劣程度,可能并不下于血魔杰里科。
科林陛下终于打开了酒袋,将里面所有美酒都倒进了嘴里,良久,才对诺尔古笑着说道:“你发明的美酒,不如以前了,味道也越?越淡了!”
诺尔古微笑,然后低下头,眼泪,却在低头的瞬间盈满了双眼,不过,眼泪最终?有流出眼眶,但随之涌上心头的悲伤,却是再也挥之不去。
是酒淡了吗?不是的,再浓烈的酒,在如此情怀下也不会有丝毫味道,因为,它本不是止痛良方,只是爷爷的心,需要更多的麻醉而已,而自己呢?自有又需要什么?麻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