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缴兵器,接收降兵,妥善救治伤者”诺尔古通过传声魔法阵,对极地勇士作了简单的指示后,便返回营帐,独自坐在宽阔的营帐之中愣愣出神。
“对不起,为我们大军造成了负担!”良久之后,艾斯特尔代著一丝怯懦与愧疚的语声,打破了营帐中的沉默。
神思回转的诺尔古,在短暂的愕然之后,轻笑著说道︰“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总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谁也不会想到,会出现刚才那样的事情,你是个好战士,也是个好朋友,你的想法,都是为了帝国著想,而我们的战士,也都是真正的勇士,而不是屠夫,他们决不会杀戮已经无力还手的人,所以,你也不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再责难自己了,好吗?”
看著脸色仍然没有恢復正常的诺尔古,在强作笑脸的对自己软语安慰,艾斯特尔感到胸前涌起一阵热流,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
没人能解释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连艾斯特特尔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情绪波动,但她却并不想去追究其根源,她只想让诺尔古的烦恼早些结束,让这场不合时宜的奇跡,能够尽快画上圆满句号。
狼牙关驻地医疗区,圣奥尔德万名伤兵,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使气氛显得怪诞而邪异。
圣奥尔德的伤残士兵,像是已经在战斗中挥霍掉了所有生命活力,不言不动,任由魔法师与药剂师们在自己身上施为,仿佛早已捐弃了生命的傀儡,任由玩偶师们随意的切割组合著自己的身体。
艾斯特尔看到这种诡异而压抑的场面,心里更加感到懊悔,他现在终于明白,诺尔古为什么会如此心狠,要将这几十万大军彻底剿灭了。
作为一个好战士,战死沙场远远比战败投降更能让他们感到欣慰,也更加能够让他们坦然面对,而现在,阿尔布莱特虽然拥有了这支勇猛绝伦的军队,却只得到了这些战士的躯壳,而他们的灵魂,则在战败的那一刻,随著心灵的枯萎,而飘散在那早已逝去的战火硝烟中了。
艾斯特尔看著这些已经心死的战士,难过悲伤等诸多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但她最深刻的情绪,却仍然是对诺尔古深切的懊悔。
自己的一句气话,让己方背负了二十多万活死人的沉重包袱,现在这个包袱,正在像无底洞一样,不断吞噬著己方部队的给养与医疗储备,而按照诺尔古原定的计划,另外一场大战也将会接踵而至,在这种情况之下,接下来的战斗,又该怎么部署呢。
事实上,诺尔古即便不杀了这些人,也可以将其全部放走,把这个沉重的负担留给圣奥尔德,艾斯特尔现在,已经有些怨恨诺尔古对承诺的忠诚了。
“自己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气话而已,而他当时,也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无伤大雅的允诺,他为什么,只知道忠诚与信念呢,如果,他不是那么坚持,懂得背弃与反復,不就不用面对现在这样的困境了吗!”
艾斯特尔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在乎这几十万将士的生命,她只知道,看著这些英勇的将士倒在血泊中,心里会感到难过与不忍,但要用这几十万将士的生命,来换取诺尔古的安全,她又会怎么样呢。
按照诺尔古的话说,人的生命中,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它们时常会在人们心中争执不休,让人们承受痛苦的煎熬,但人们却永远逃避不了它们的追问与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少用违背本心的事情,去触动它们不怎么坚强的神经。
现在,艾斯特尔也面临了这样的追问,而她的回答是:“只要他能平安就好,别人的生命,就交给应该关心他们的人来关心吧!”
远比受伤的野兽更为凄厉的嘶吼,不住回响在医疗区,将艾斯特尔从愧疚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飞快的向声音来源出赶去,却看到了一幕让她毛骨悚然的场面。
简易的床铺上,躺著一幅高大健壮的躯体,但现在,这幅原本应该充满生命力的躯体,却在腹部处,被人大力劈开,他身上穿著一幅名贵威武的紫金甲,厚重而且精美,上面还鐫刻有异常精细的魔法阵,就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也绝对能够看得出来,这幅鎧甲具有著极为强大的防御能力,但现在,这幅精美的鎧甲,也同他的主人一样,胸腹之间已被彻底洞开,将那名将领的内脏以及肠胃,彻底的裸露在空气之中。
“这么沉重的伤势,早就应该死了好几次了,可这个人却偏偏没死,在醒来之后,便拒绝我们对他的救治,看来,他是不想活了!”英俊的雪精灵大师,带著无奈的语气,对艾斯特尔说。
艾斯特尔看到,随著这位将领的醒转并拒绝治疗,无数本已经心丧若死的士兵,变得异常激动,他们也开始纷纷拒绝魔法师的治疗,原本没有什么声音的治疗区,在这一刻,变得沸沸扬扬。
而那位将领,竟然伸手将自己的肠子拉了出来,看样子,是想用手,绞断自己的肠子,自杀身死。
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使在场几位身经百战的雪精灵大法师也不禁变色,更不要说那些没经历过什么战争的药剂师了。
那位将领的伤势太沉重了,他已经无力完成这惨烈的壮举,但看著阿尔布莱特那些不停呕吐的药剂师,却仍然发出一阵刺耳沙哑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们的懦弱与无能,竟然在连自杀力气都已经没有的敌人面前颤抖。
艾斯特尔神色不变的上前几步,俯视那位重伤的圣奥尔德将领,长时间不言不动,但她美丽的脸上,却逐渐流露出一丝不屑的讥嘲。
良久之后,艾斯特尔对身后那位英俊的雪精灵大师说道︰“这个人是个懦夫,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也不值得浪费为我们勇士準备的珍贵药物,如果他想死,那就让他死吧,但要让他死远点,别让他的软弱沾污了我们极地勇士的荣耀!”
英俊的雪精灵大师微笑著点头,彬彬有礼的行礼道︰“愿意遵从将军的命令”
听到这番话的圣奥尔德将领,愤怒的对著即将转身离去的艾斯特尔嘶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圣奥尔德中央军没有懦夫,只有英雄!”
艾斯特尔豁然转身说道︰“像你这种不能接受现实的蠢货,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英雄,英雄难道都是用死来吓唬人的笨蛋吗,你以为活著打不过我们,死了就能吗?如果你认为真的可以的话,那你现在去死吧,别特么的让我看著恶心,顺便提醒你一下,别让你那些士兵失望,他们还等著跟你一起壮烈牺牲呢!”
艾斯特尔紧接著,又对雪精灵大师说道︰“大师,麻烦你给他一把刀,让这个蠢货领著他这些英勇的士兵去死,不许帮他们,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对得起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马上就来”
雪精灵大师少顷之后,便拿著一柄造型奇特的兵器走了过来,不舍的放在圣奥尔德将领身边,嘴里还不住叮嘱那名将领道︰“这把弧形剑,是神子亲自设计,极地矮人大师倾尽全力打造的传世精品,锋利优雅,精美绝伦,自从诞生之日,便随我南征北战,不知道斩杀了多少英雄豪杰,今天,真是便宜你了,可以死在这专饮英雄之血的宝剑之下,从此以后,你就可以与很多真正的英雄相伴,在地狱里,也可以让他们好好教导你,什么才算是真正的英雄,只可惜,我这把宝剑了,哎!”
如果说埃斯特尔的话,让这名将领感到羞愤难当的话,那这位雪精灵大师的话,简直比他开膛破肚的伤势,还要让他难受,他竭尽全力大声嘶吼著道︰“住口,住口,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这个该死的尖耳朵兔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艾斯特尔闻言,竟然轻笑著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最起码有点英雄的血性了,我可以答应你,在你好了之后,与你公平决斗,怎么样?”
圣奥尔德将领闻言,恨恨的说道︰“好,还有还有这个死兔子,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雪精灵大师极其瀟洒的轻笑著道︰“有志气,值得称赞,不过,我不会答应跟你决斗的,因为我打不过狂魔大剑师,但我却可以救狂魔大剑师,好让你有命去跟别人挑战,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这位答应与你决斗的将军,应该是个女人,希望你的自尊,会容许你与一位美丽柔弱的女性作战!”
“你你气死我了!”
“小心,不要那么大火气,要是真的一不小心气死自己,你那些士兵,没準也会随你一起自杀,等到了地狱里,他们会发现什么呢,他们只会发现,他们的英勇,只是因为将军被气死而带来的副作用,我想,到那时,他们一定会很难过!”
“住口,住口,住口,你这只死兔子!”
艾斯特尔亲自用如意万象气,变成了诺尔古的金系斗气,将圣奥尔德将领凹陷在身体里的鎧甲逐渐化去,雪精灵大师则在之后,用圣光系魔法消毒,用精神系魔法为他还原早已乱七八糟的躯体,并在完成之后,用穿著羊筋的针线将伤口缝和,药剂师也在触目惊心的伤口上,撒上了米黄色的粉末,并连连念诵治疗咒语。
在一系列救治措施完成之后,艾斯特尔,雪精灵大师,还有本以吐得一塌糊涂的药剂师,全部精疲力尽地坐倒在地,恨不得能就这么睡在地上,睡个十年八年再说。
与他们相反,那名圣奥尔德将领,不但在整个治疗过程中一声不吭,还瞪著眼楮,看著他们在自己身上忙活,这种不可想象的痛苦,倒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和额角上突起的血管,还能够看得出,他到底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他眼中凶狠凌厉的锋芒,也在人们倾尽全力的忙碌中渐渐淡去,代而起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
人心都是肉做的,哪怕是这个人还有一点良心,他终究会在毫无做作的人性光辉中有所感动,或许这种感动,在某些人的生命中出现的太少,以至于最终被无情与冷酷所淹没,但不可否认,作为人性的闪光点,每一个人都有拥有它的权利。
一个全心全意做事的人,会在工作中焕发出让人仰望的威严和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而当这种工作,与生命和尊严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人的身上,似乎正在散发著圣洁的光芒,让你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而这种光芒,即便是没有神灵的指引,你也会知道他的名字,一种平凡而不需要虔诚和供物的“神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