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时,司徒赫娅就再忍不住了,她知道郁柳回对自己有意,如何舍得让他在冰天雪地里受罪?所以很快,郁柳回被邀进了春风阁,赫娅请他喝烧酒,吃从蜜花国带来的土特产。郁柳回自然是不好意思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吃喝,所以只喝了一点酒,暖暖身体。赫娅观察着他的举动,不时流露出倾慕的神色。而后,他们腼腆的赞美了彼此的风度、相貌、举止,那言辞都是言语中所能表达的最美的。
“二皇子殿下,此刻天寒地冻,寒风凛冽,你何故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吹箫呢?”赫娅红着脸,并不避讳的望着他,问。
郁柳回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箫,笑说:“梅花怒放的时节,我这箫声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而吹,表达自己对她的赞颂,她的美貌。不知她喜欢还是不喜欢,若是不喜欢,那说明是我用错了心,不应该自以为是的献纳……”他未说完,赫娅就问:“若是喜欢,那说明什么呢?”
郁柳回不曾想她会问的这么直接,少不得有些紧张,说道:“说明我的心所朝的那个方向是对的。”
赫娅的心像得到了甘露的灌溉,美丽的红唇娇羞的笑着,又说:“那你的心所朝着的是哪个方向呢?”
郁柳回当即道:“我面前的这个方向,就是我的心,在这两天以来所真挚向往的。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我会矢志不渝!”
可谁不知道男人的心多么容易变化,特别是在追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时候,会绞尽脑汁的将胸中最甜蜜的语言道出来,也许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快点得到眼前的猎物而已;但也许是真的,是心血来潮的“真。”有时候,兴趣爱好会不由自主的发生改变。赫娅不会将他的甜言蜜语完全当真,她转过身来望着他至诚的面孔,英俊而富有韵味,实在可以让任何女子为之倾倒。“殿下,你讲的话的意思,我完全可以领会。”她说,“我也看出你这个人品行甚好,各个方面简直无可挑剔。但,我不得不说你太过轻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意志,你和我,都不了解彼此是否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也从没相处过,即使你说对我有感觉已有两天了,可在此之前,我们一分钟都不曾近距离待过,你光凭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就妄自来讨好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还坦言想对,这不禁让我觉得你太轻浮了。”
“教训的是,的确,我承认我太冒昧了。”郁柳回说,“赫娅使,请多原谅!我应该告诉你我的感情状况,在许多年前,我情不自禁的爱上了一个小姑娘,她就跟你一样漂亮。我们两个确确实实的在一起了,谁知成婚后不久,她就因病夭亡。自从那以后,我的感情就归于空白,直到前一天遇见了你,我才一下子就认定了你。现在想想,我实在是太冒然了,竟不顾你的感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赫娅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微笑道:“是的。”
郁柳回那难堪的表情一下子冻在了脸上,过了半晌才说:“那看来是我太不识趣了,自作多情且自作主张,我想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和最可怜的人,谁也不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复杂,就好像一个盛着冰块的热水壶一样。赫娅使,打扰了,告辞。”他转身便走了,赫娅上前几步望着他的背影离开很远,心底自是五味参杂。
郁得欢携慕容舒雅在御花园内散步,他们有说有笑,透露出夫妻相守的幸福和快慰。郁柳回却甚感身边凄凉空虚,他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他们两人,想入非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渴望身边能有个伴侣,听自己吹箫,替自己解忧。但赫娅将他的愿望变成了泡影,那美好的憧憬,或许始终都只是泡沫所映出的多彩幻象。
郁得欢看见了他,他们夫妻彼此对视一眼,就朝他这边走了过来。“二哥。”他叫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郁柳回猛一回神,发现他们俩已经在眼前,不由得紧张,总不能透出自己的失意是因为告白失败,便说:“我来找你,看见你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就没去打扰。”
“哎哟有什么不好打扰的!”郁得欢窘道,“亲兄弟别这么见外,什么事呢?”
哪有什么事,郁柳回吭哧了半天才道:“还真忘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你们聊你们的,不要管我。”他强颜欢笑着,绕道欲走,郁得欢看他手里拿着箫,脸上的笑容甚是奇怪,少不得看出了端倪,自然而然的往那边扯,问他何时把二嫂带过来给他们看看。
郁柳回脸红道:“没有的事,再胡说,看不打你!”他加快脚步走开了。郁得欢喜的哈哈大笑,认为二嫂很快就会出现了,二哥是不好意思罢了。慕容舒雅道:“你别笑得那么厉害,二哥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随便拿出来吹嘘的。”
郁得欢止住了笑声,看了看慕容舒雅,然后抬起头,望着雪一样莹洁的月亮,清辉洒在他们肩膀上。郁得欢并不觉得郁柳回好笑,却忍不住大笑,那笑声里暗藏着的是伤心吧,苦笑而已。
却说高浩斌将薛萃凝送回高府第二天才返回宫里,为没有迎接蜜花国使者而去郁有求面前请罪,郁有求得知萃凝重病,特地吩咐几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去给她治疗。高浩斌道:“儿臣感谢念的一番好意,娘和奶奶找了许多名医,萃凝的病已见好,想再吃几服药休养休养就没事了,皇阿玛,您不必挂怀。”
然后,郁有求不禁责备郁采薇做的太过火,萃凝实在不该受她如此虐待,高浩斌对此早已无言,继又听郁有求说:“不管我做过何种错事,她都已经痛改前非,应该得到大家的原谅。珏儿,相信朕,她再也不会了,或许你还能在她身上找到人性中所少有的高尚品德呢!”
高浩斌却以为:“要是如您所说的话,恐怕太阳会改变升起的方向,采薇是没得救了,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皇阿玛,您不必费心为她辩解,就算她再过分,她也还是我的妹妹。儿臣认为,应该给她请个好先生,教育和引导她,要不然她迟早会惹出大祸的!”
郁有求正想告诉他圣牡丹拯救了采薇的事,采薇却进来了,她毕恭毕敬的给郁有求行了屈膝礼,然后把眼睛看向不拿正眼相看的高浩斌,欢快而稍有愧疚的说:“六哥,我知道我在你身上做下了许多错事,我不求得到你的原谅,但请你相信我,我知错了,如果能用我的健康换回萃凝的痊愈,我会毫不犹豫的去救她。”
高浩斌真难以置信这话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尽管听着很诚心也很打动人,但不得不往另一方面想,她可能又在玩什么诡计,才故意装出来的。“别假惺惺了,萃凝已经被你欺辱的够了,难道你非要了她的命你才甘心吗!”高浩斌大声道。
“不!”郁采薇叫道,“我真心期望她能够好起来,在你身边好好的照顾你。六哥,我希望你过的好,真的。”
郁有求道:“珏儿,相信朕也相信你的妹妹吧,她已经彻底悔改了,是圣牡丹救了她。圣牡丹甘美的汁液洗去了她灵魂上的瑕疵,现在的她高尚无比,你可以亲自去赫娅使那里求证一下,看采薇的任何缺点是不是的已经被美德替代。”
圣牡丹?缺点被美德替代?高浩斌不明所以,干脆去向司徒赫娅问个明白。赫娅给他讲了许多,他不得不相信郁采薇真的变好了,再不是那个尖酸刻薄的泼妇了!
“怎么样,我诚心诚意的在面前忏悔,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宽恕。萃凝一事,是罪不可恕,六哥,你惩罚我吧!无论你怎样折磨我,都悉听尊便,我绝不会因为痛苦不堪而大放厥词!”郁采薇鼓起勇气,道。
高浩斌既知她已改过自新,当然不会再难为她,他说:“采薇,你如今这个样子,我真高兴,不用再担心你的后半生会毁在你自己手里,那样我也会过意不去。现在雨过天晴了,我们兄妹以后定要好好相处。”
郁采薇惊讶的眨着眼睛,吞吐道:“你不……恨我吗?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有些甚至是无法弥补,你应该……怪罪我的。我罪有应得,不会怪你的!”
“那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记仇的。”高浩斌载笑载言,心中无比欣慰。
郁采薇被深深感动,眼睛里噙着碎碎的泪花,破颜微笑。
郁采薇无论如何都又去看看薛萃凝,要不然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高浩斌成全了她,张守成小蝶都一起去了。薛萃凝一听郁采薇来了,惶恐不已,怕她又来找自己的麻烦。高夫人和高老太太也都不大喜欢郁采薇,认为她是个不知检点、心狠手辣的女人,可见高浩斌携着她一同进来,只得故作热情的欢迎她。郁采薇非常恭敬的向长辈们行了礼,唬的她们目瞪口呆。
郁采薇来看萃凝,第一句话就是:“萃凝姐姐,你身体如何了?”
薛萃凝只当她是故意的,也不回难听的,说了非常平淡无味的话。郁采薇形态大变,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淑女的气质,还向她道歉悔过,让萃凝不禁觉得她前前后后判若两人,甚至怀疑她根本不是郁采薇,或许是因自己神经虚弱而生出来的幻觉,有郁采薇在的地方,不可能那么和谐。高浩斌给她解释采薇是如何变好的,她才豁然开朗,有原因之变化就不足为奇了,不过这变化倒真可喜。
郁采薇想用自己的神力使得萃凝身体痊愈,她说:“事到如今,就让我做点力所能及的吧,也让我的心里好受些。”他们都愿意给她机会,于是她将神力输入到萃凝的体内,以让她恢复元气。
谁知,薛萃凝身体过弱,气血不足,而郁采薇第一次使用元气救人,掌握不好轻重,神力传输的太猛,导致萃凝神经崩裂,痛苦嚎叫!采薇急忙收手,只见萃凝浑身是血,高浩斌他们几个围着她一团哄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郁采薇惊惧的看着自己的掌心,拧着眉,声色欲哭,“我分明救她的,我想多给她一点神力,她就会好的快些!”
薛萃凝在床上挣扎了一阵,嘴里不停的涌出血,高浩斌不知所措,将郁采薇抓过来,道:“快救救她!救救她!”
郁采薇吓得呆若木鸡,张着口,瞪着眼睛,不知作何举措。愈是紧急的关头,愈是无计可施!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萃凝断气,她临死前的那一刹那,把手伸到高浩斌面前,高浩斌将它紧紧握住,“萃凝,你坚持住,你不要死!”他声泪交杂的说道。小蝶忙去请大夫,萃凝已无法说话,只张着嘴,很想说话的样子,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不久,她气绝声咽了,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依然被握在高浩斌的手里。“萃凝!”他叫道。高夫人和高老太太才赶过来,见薛萃凝已死,颇为受惊,本来已经见好了,怎么会如此突然!
薛萃凝的死,无疑都被归咎在郁采薇身上,高浩斌说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之所以救她,实际是借机害她!郁采薇是有理说不清了,只能迎着唇枪舌剑,严厉而痛恨至极的责备。“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哭道,“我宁愿今天死的是我!”
张守成和小蝶也不禁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她之前嫉恨薛萃凝的那股狠劲儿,足以让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我真是天底下最笨的人,居然会相信你!”高浩斌伤心欲绝,“我怎么可以让你接近萃凝,我怎么可以完全相信你再不是从前那个郁采薇了!皇阿玛,居然连皇阿玛也骗我,赫娅使也串通一气,狠狠地坑害了我!”
高浩斌紧紧抱着薛萃凝,痛彻心扉,高夫人也对她破口大骂,高老太太受不住这打击而卧倒在床。张守成与小蝶也受到了驱赶,让他们再也不要踏入高府半步!郁采薇懊丧的走在前面,不愿意乘坐马车,张守成他们只好陪着她步行。“你们也认为我是故意的,对吗?”她问。
“也许你不是故意的,你应该说出你的理由,不然的话,谁都没理由认为你不是故意的。”张守成说。
小蝶附和道:“准驸马说的有道理,公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郁采薇略微呜咽着,说:“在那种情况下,多说无益,浩斌只会认为我在狡辩,你们既然这样问了,那就不妨告诉你们——当时,我一心想让萃凝赶快好起来,我心里也就会少一点愧疚和自责。却不曾想,第一次用神力救人应该极为小心谨慎,因病人身体虚弱,不能承受住大的压力。都怪我粗心大意,冲动之下运用不得当,才导致这不幸的结果!”她痛心疾首。
“原来如此。”张守成松了口气,“你好心办了坏事,谁承想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呢?采薇,,你不必过于自责,并不能怪你。”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萃凝确实是死在我的手里,我应该去浩斌那里领罪。”郁采薇呜咽道。
“不要啊公主,小蝶敢说,即使你去六皇子跟前领罪,六皇子也不会给你惩罚的。”小蝶道。
“那我自己也应该惩罚自己,不然我会内疚死的!”说着,她击伤了自己的胸部,霎时吐了口血。
“采薇,你怎么这么傻!薛萃凝已经死了,就算你伤害自己,她也不会活过来,你这是何苦呢!”张守成扶她道。
“就算她不能死而复生,好歹能让我的心里好受些!”郁采薇气喘吁吁地说。
“马上就进宫了,我背你吧。”
“不,我自己能走。”
“别逞强了,你伤的不轻,哪里还走的了路!来,我背着你。”
“不行不行。”小蝶叫道,“你不能背着公主,不能!”
“为什么不能?她走不动了。”张守成道。
小蝶搀着郁采薇的胳膊,振振有词的说:“公主怀着小公主呢,你若背着,会挤着公主的肚子,万一挤坏了怎么办呀!”
张守成方才顿悟,尴尬的笑了笑,郁采薇涨红了脸,说:“我可以自己走的,要是走不了,你们就别管我自己走吧,反正我应该多吃点苦头。”
“你别想办法折磨自己了,实际折磨的却是我,你吃了苦,受了伤,比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张守成说。
“看在准驸马一片痴心的份儿,公主,你就别再苦了自己。前面有马车,我叫一辆去。”说着,小蝶就跑走了。郁采薇阻止不得。
小蝶跟马车夫说话的时候,引起了花如梦的注意,小蝶会在此,采薇也一定离这儿不远,他想。他便跟小蝶搭了话,小蝶一见是他,大吃一惊,多日不见花如梦,他好像变得更有男人味了!小蝶花心大发,嬉笑着说:“你从哪里钻出来的,也不打个声响,怪吓人的!”
花如梦一开始有些支支吾吾,慢慢的就口齿流利了,他说:“我爹上了年纪,经营万花楼有些体力不支,便交给我掌管,我想把万花楼卖了。这些天光忙活这事呢,刚刚出来透透气,就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