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私心?”
“我当然有,不过没有原来那么强烈了,正如你所说的,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们也没有办法在威胁我了,我现在想的只有一点——尽忠。”
陆信义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下,恨恨地说出两个字:“虚伪。”
魏忠宇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记仇的,相反我还觉得你很可怜。”
“嫉妒?我为什么要嫉妒你?”陆信义故意反问,“是嫉妒你的位高权重,还是嫉妒你的一手遮天?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贪恋权势吗,你以为我把女儿送入皇宫就是为了爬得更高吗?你也太小看人了吧,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尔虞我诈,我早就把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再也不会去追逐那些过眼云烟了。”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并不奇怪。想当初你陆信义也是朝廷要臣,位高二品。要不是一时糊涂,站错了阵营,也不会一下子就被贬到云落城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而且一做就是二十年。陆大人,你难道没有觉得不值过吗?”魏忠宇俯下身,对他说。
陆信义一阵冷笑:“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至于现在这样我也是心甘情愿。我没有走错路,如果说我们输了,那就是输在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卑鄙,其余的,我没有好说的。如果当今圣上看我不顺眼,可以立即下旨,我马上就走,辞官退隐、游戏人间。但是让我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我陆信义做不出来。”
“陆大人,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你走了无所谓,可是你女儿怎么办?她现在这个身份,你是不可能带她离开的;如果你走了,她会陷入一个怎样的处境可想而知;若是我再把她与刘山历的事情说出来,皇上大怒,后果会是如何呢?”
“魏忠宇,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牵扯到我的女儿?有什么直接冲我来。”
“无毒不丈夫,没有一点心狠手辣是成不了大事的。”魏忠宇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嫔娘娘马上就要被封为悦妃娘娘了,到时候你就是国丈了,再留在这里任职岂不是让陆嫔娘娘面上无光。皇上已经答应了,如果你能帮他办好这件事,回京做官不过是几天的事情,这笔交易应该很划算吧。”
陆信义犹豫了,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不过他在乎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女儿,如果他不答应,自己的女儿就可能遇到危险。到底该怎么办?
魏忠宇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陆大人,陆嫔娘娘可是你唯一的亲人,难道你真的要为了毫无关系的人,断送了她的性命和自己的前程吗?”
陆信义回过头看着女儿,见她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抬起头,又看见魏忠宇得意的神情。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早就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非要让我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对他们来说,你是背信弃义;但对皇上和我来说,你可是一个大大的忠臣。”
陆信义笑笑,不置可否。
“你也不需要害怕,今天我找你过来只不过是想问你两个问题,希望陆大人能够指教一二。”魏忠宇故意表现得非常尊敬。
“指教不敢,洗耳恭听便是了。”陆信义没好气地说道。
“谢一善的定国珠从何而来,是不是你给他的?”魏忠宇非常直接地问道。和上官一宏来往最密切的人就是陆信义了,南青凌在福兴镖局里没有找到定国珠,会不会是上官一宏交给了别人?
陆信义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说道:“定国宝珠,何等重要,上官一宏怎么可能假手于人?如果是魏大人你,会做出这么轻率的事情吗?”
“既然这样,谢一善是怎么拿到宝珠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是一个黑衣人给的,但是这个黑衣人是谁,恐怕谢一善也不知道。”
魏忠宇见他谈吐顺畅、面不改色,也知道他所言非虚,联想到南青凌说出的那个黑衣人,心里也有了底,但还是感到非常失望。想了想,又问道:“我相信陆大人刚才说的话,也许你真的不知道,我不会难为你。但我下一个问题,你就不可能不知道了。”
“什么?”
“谢晓琴和赵达现在在哪里?”
陆信义再次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他不想背叛朋友,可现在是身不由己,回头看看女儿,又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刘山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城外的静园。”抬起头看见魏忠宇的笑脸,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自己的前途命运,竟然背叛了自己的恩人,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无法收回。“我知道都已经说了,可以离开了吗?”他只希望快点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慢着。”魏敏仪的声音忽然在头顶上响起,“既然陆大人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那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们一个忙,如何?”
陆信义抬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女子,她的年龄应该和悦儿差不多,可她的心思和魏忠宇比起来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今天真是栽到他们父女手里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我已经无话可说了。”陆信义没好气地应道。
“陆大人,你别担心,这次我不是让你说什么,而是想让你和我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
魏敏仪蹲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上官闵。”
巍峨的龙凤山上,一座雄伟大气的寺庙耸立其上,这座寺庙就是白云寺。谢晓琴和赵达走了好久才爬上了山顶,此刻正站在寺院门口。谢晓琴朝山下望了一眼,根本看不到云落城的影子,看来距离不近,希望这里是安全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南青凌,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在这里,能不能找到?唉,想他做什么,谢晓琴回过神来,他是魏忠宇的人,他知道了不就意味着魏忠宇也知道了吗?还是不想的好。突然感觉到有人推推自己,回头一看,是赵达。
“休息好了吗,如果好了我们就进去。”赵达问她。
晓琴点点头,随他一起走了进去。
白云寺虽然地处僻静,但香火旺盛,前来上香求佛的人络绎不绝。赵达领着谢晓琴绕过前殿,直接去了后面,后面就安静了许多,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走了很久才看见一个小沙弥正在打扫庭院,赵达便急忙走了过去,尊敬地行了礼:“这位小师父。”
那沙弥放下扫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
“我们是方丈流风法师的朋友,数年不见,今日特来拜会,不知师父可否引见。”
“师父现在正在禅房打坐,请随我来。”小沙弥说着便引着他们继续往里走。
走到一个僻静的禅房门口,小沙弥准备推门进去,赵达却拉住了他,把一串佛珠放在他手里,叮嘱道:“如果他问你我们是谁,就把这个交给流风法师,他自然明白。”
小沙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走了进去。
小沙弥进去以后,谢晓琴把赵达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你爷爷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特意跑到这里看望流风法师,临走时流风法师把自己随身的佛珠送过来你爷爷。你爹临走的时候把它给了我,作为相认之物。”赵达解释道。
不一会,房门打开,小沙弥走了出来:“两位施主,师父有请。”赵达道了一声“谢”,就跟了进去。
流风法师真的以为是自己的故友远道而来,看见两人,却发现根本不认识,不由地觉得奇怪,但还是礼貌地起身相迎:“阿弥陀佛,不知两位施主光临鄙寺有何见教?”
赵达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看到桌子上的佛珠,灵机一动,拿了起来:“大师可还记得此物?”
“送友之物,自然记得。”流风法师十分客气地回答道,又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难道你们是谢兄的……”
“鄙人赵达,是谢家的管家,早年曾随老太爷来过贵寺;”赵达自我介绍之后,又转向谢晓琴,“这是我们家小姐谢晓琴,老太爷的孙女。”
谢晓琴马上走上前,福福身子:“小女谢晓琴见过流风法师。”
“哈哈哈,果然是故人。”流风法师高兴地哈哈大笑,然后转头对那小沙弥说,“悟明,你先去沏一壶好茶,再叫厨房准备一顿上等的斋菜,款待贵客。”
“是。”那个叫悟明的小沙弥一边应着,一边看了一眼师父对面的两个客人,回过身,出了禅房。
流风法师再次打量了一下前面的两个人,笑着问道:“不知谢兄现居何处,身体如何?”
赵达有些为难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家老太爷已经仙逝了。”
“什么!”流风法师惊讶万分,忙问,“这是何时之事?”
“十年前,”不等赵达说话,谢晓琴就回答道,一想起过世的祖父,脸上不由地露出悲戚之色,低低地说道,“爷爷去世已经整整十年了,每年的五月初四是他的忌日。”
“阿弥陀佛。”流风法师长叹一声,说道,“我和谢大人虽然只有数面之缘,可也算是一见如故,想当初他辞官归隐、满腹心事,前来拜访,与我彻夜长谈、三日不休,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当日离去,交换随身信物,盼望他日再续。没想到今日得知谢兄仙逝,老衲闻之非常难过。今日是五月初一,还有三日就是谢兄忌日,老衲准备亲自做一场法事,以表哀思。”
谢晓琴和赵达对视一眼,急忙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说话时,悟明已经端着茶水进来了,跪下来,给三个人奉了茶,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听流风法师说了一句:“我和两位客人有要事相谈,你出去守在门口,不要让其他人打扰。”
“是,师父。”
看见悟明出了门,并且关上了门,流风法师才转过身对两个人笑着说:“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有什么事就尽管直言吧,只要能帮上忙的,老衲一定尽力而为。”
听了他的话,谢晓琴和赵达都是非常吃惊,难道这个老和尚早就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了?
流风法师看出他们心中所想,便急忙说道:“二位施主不要误会,老衲没有别的意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二位满脸倦容,而且似有忧愁,想必是遇到什么难事,想要求助于老衲。那就说出来吧,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大师果然神机妙算,赵某佩服。”赵达俯下身,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实不相瞒,我和小姐是从云落城来到这里的,小姐和福兴镖局的上官公子是指腹为婚,这次前来本来是想早日完婚,却没想到福兴镖局遭到灭顶之灾,上官一宏被人杀害,上官闵不知所踪,我们意图寻找,不曾想遇到旧日夙敌,我们不是对手,被迫来到贵寺,希望大师能够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收留我们几日,赵某感激不尽。”
“赵施主说的旧日夙敌可是当朝宰相魏忠宇魏大人?”流风法师突然问道。
“法师如何得知?”
“当日老衲与谢兄彻夜长谈之时他也说过你们这些恩怨纠葛,老衲还劝他放下仇恨,潇洒度日。却没想到今日你们还要遭遇此劫,真是罪过罪过。殊不知,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以多年还放不下?”
“大师,你误会了,对于那些陈年旧账,我们也不想过多追究,这些年,父亲和爷爷移居关外也是为了躲避祸端。”谢晓琴急忙解释道,“可是有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所以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情势所逼,我们也不会前来麻烦大师。若是大师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开口,我们绝不打扰。”
流风法师看着他们,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老衲久居寺中,一心向佛,本不欲再理那些凡尘俗世。但是你们是旧友之后,前来投奔,老衲也不能不管。”说完,把悟明叫了进来,对他说道,“你去准备两间厢房,两位施主可能要在这里多住几日,好生招待,切勿怠慢。”
“是,师父。”悟明应了师父,又转头对两个人说,“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多谢师父。”赵达和谢晓琴就跟着悟明离开了流风法师的禅房。
送走两个人之后,流风法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佛像,跪下去,深深一拜,口中虔诚地说道:“我佛慈悲心肠,普度众人,希望我佛保佑他们二人能够平平安安度过此劫,也希望佛主保佑,白云寺不要受其连累,因此遭祸,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