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绊了她一次又一次，若不是身边一直有人扶着，她怕是早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可这样的忧心忡忡也不是她想要的啊。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人突然告诉你，你最不想看见的人去服侍你最想看见的人，那你是什么感受？着急？慌乱？抱歉，这些词语还不能形容她现在心里的感觉。

“长公主，您慢点呀。”身后的宫女再次扶住将要跌倒的人，忍不住轻声说了句。

“慢什么慢？”颜以素无处撒气，心里已经憋着一肚子火了，现在还要惹她，那就叫不识时务，“滚开。”

那宫女被她凌厉的神情一下，也不敢再开口了，只能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快速走着，虽然害怕她继续骂下去，但怎么着人家也是个长公主，你一个小宫女能拿人家怎么样啊？

“长公主……”陶儿眼看着远处有人朝这边急速而来，走近了才发现是颜以素，还没说完话，就被她直接撞开了。揉着疼痛不已的胳膊，陶儿想拦也拦不住了，想了想也就算了，毕竟她和自家主子的交情也颇深。

沉重的脚步声扰乱了空气，萧锦芸皱了皱秀眉，刚想问起就看见颜以素推开了门。她还真是着急。萧锦芸暗想着，腾开位子来说道：“素素，过来坐。”

颜以素的脑子一下子就空了，来这儿的目的也忘了个精光，越发不好意思地在门口磨蹭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萧锦芸走上前拉过颜以素，对着她身后的宫女说了一声，然后迅速地关上了房门。唉，她还没问呢，这丫头就呆成这样，等下真的会顺利吗？她担忧地看了看屏风，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让良金放下仇恨还得看她自己的了。牵起她的手，她故意坐到离屏风较远的床边，这样颜以素也不会注意到那个地方了：“这么早来，什么事？”

“唔……姐姐……”颜以素的眼神慌乱了一下，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只是想问问……”

“问问什么？”“问问……”

“吞吞吐吐，要问良金的事情直说就是了。”萧锦芸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齿，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良金因为当初的事情找你麻烦，所以你把她调到冷宫里，现在同样出于这个原因，你不想让她在你的身边出现，是不是？”

“才不是！”颜以素哽咽着捂住脸，呢喃道，“我才没有怕她。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可……反正我不想看见她。”

“那不还是怕她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吗？”萧锦芸失笑，这丫头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连她都转不过弯来了。

“姐姐，你知道吗，以前良金和浅饰都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很任性，是她们一直在包容我。”颜以素踢开鞋子，脑袋埋在了萧锦芸的怀里，颤抖着身子说道，“可是她们是真的对我好，这一点我很清楚。至少不像颜府里那群女人，是别有目的的。她们对我好，因为她们要生活。自从姐姐来了以后，我也试着一点点去改变。可我……幻羽姐姐告诉我，只有那个办法能救你，所以我才去了。浅饰那个时候一定很害怕，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我虽然经历过比这更为可怕的磨难，但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死了，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素素……”萧锦芸抱住她，那段记忆应该十分痛苦，否则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落泪的。

“我……我也不想让浅饰就这么……”颜以素哽咽着，泪水湿透了女子的衣衫却浑然不知，“我看到良金，就会想到浅饰死的时候。我对不起浅饰，我知道，所以我不想看见良金。姐姐，难道我这么做也是错了吗？面对她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我是个罪人。那是我犯下的过错，我认了……”

屏风后的女子听着这一段对话，眼睛红了一圈，她微微动了动身子，不想碰到了屏风，屏风微微移动了一下，发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谁在那里？”颜以素现在过的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本事也不至于全部交还给时间，对于这样的动静，她还是有能力判断出来的。

萧锦芸生怕她对良金再产生什么误会，急忙道：“良金，出来吧。”

一听到那女子的名字，颜以素的身体立刻绷直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最敬重的姐姐也会这样算计自己。即便她心里十分清楚，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好，可她，第一次没由来地想要逃开这个地方。

见那女子没有现身，她更是感觉一种挫败，被人当猴子耍着，却还要和耍自己的人道谢，她现在只能感受到无尽的耻辱感：“算了，姐姐，我先回去了。等会儿乌夜还要来教我下棋，今天姐姐和她谈吧，我有乌夜陪着。”

不一般的依赖语调，让萧锦芸晃了晃神，她立刻抓住颜以素的手腕，眼底闪过冷厉，严肃地说道：“不要再接近他，听见没有？”

这是她少有的态度，对于任何人，她向来都是随遇而安，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颜以素完全不能理解她此刻心里所想的事情。再加上良金这一出闹剧，不满的情绪在她心里集聚起来，她咬了咬唇瓣，在她回宫以后第一次忤逆了她的意思：“为什么你可以选择你的生活，却不让我选择我想要的？况且也是哥哥让我跟着他学棋，又并非我自己要靠上去的。”

“并非？素素，趁你还能说出‘并非’的时候，离他远些。”萧锦芸松开手，侧开脸一字一句地警告着，“别说我多事，有的事情你不懂。我不希望你以后受到更大的伤害才会让你这么做，干不干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所愿。”

“多谢姐姐的提醒。”倔强地抬起脑袋，颜以素踩着沉重的步子直直地走了出去，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向屏风处，若是她看了，她一定会发现，屏风旁伫立的宫女，还有那双含泪的眸子。

萧锦芸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气愤地一拳砸在了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声。是呵，如果她连保护那孩子都做不到，她怎么受得起那声“姐姐”？可如今，她想尽力去改变些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那迷恋的双眼已经注定了一切。

“为什么要拦着小姐？”良金走至她的身边，淡淡地问着。

“危险。”萧锦芸侧首，看着这个比印象里成熟了许多的婢女，她不得不感叹，很多感情在无意之间对人的影响。良金不是外人，而且她看得出来，那女子只是一时走不过心里的坎，说到底，对于颜以素，她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的。想了片刻，她还是决定把当初的所见所闻托盘而出，但这毕竟不是玩笑，自然也嘱咐了良金要守口如瓶。这件事情在她心里不停徘徊，甚至已经成了她的噩梦。她实在需要一个人来分担心里的痛楚。

“娘娘。”陶儿入殿，见到两人极为正色，不禁愣了一下，但训练有素的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情绪，微微上前，她接着道，“后花园百花盛开，皇上邀各位娘娘去赏花。”

赏花？萧锦芸的眸子一闪，她正愁没办法让良金和韩逆尘见面呢，这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替我梳妆打扮如何，良金？”她笑着，颠倒众生的妩媚。

良金有些奇怪她突然改变的心情，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颔首，执起梳妆台上的木梳为那女子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