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芸跪在地上,默默听着他的决策,说实话,她很忐忑。她不值得他对她的好,因为心遗落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她不可能因为一个曾经抛弃过她、现在又对她说爱的男子,而选择抛弃另一个深爱她的人。白易从没有做错过什么,如果没有他的爱,恐怕,她的心田早已枯涸。
“起来吧。”随着那声充满磁性的声音,一双有力的手已经将她从地上扶起。他默默地看着她伸回手,看着她死咬着的嘴唇,而耳边充斥着她杂乱的呼吸声,侧首望向斜后方的人儿:“良金。”
被点到名的女子似乎很清楚她要做些什么,轻移莲步,在曾经赶走自己的人面前停了下来,微微抬眸,她眼中的笑意仍是那么讽刺。
“良……金?”萧锦芸重复着她的名字,是那么熟悉,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忘了吗?她曾经服侍过你,在……那里。”颜以亦沉着声音说道,他担心的是,良金已经将萧锦芸认出来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守住这个秘密怕是很难。
那里?周素颖垂着的双目闪过一道光亮,她有必要让人去查查这个女人的来历了。
“是……我明白了。”萧锦芸望向良金,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看到那副画像她会觉得眼熟。那个时候她身体的确很虚弱,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个婢女,反而是对她说出实情的兰溪,给了她更深的印象。她能感受到,良金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应该是因为浅饰的缘故吧?她直视着那个丫头,没有丝毫愧疚的双目反而让她很是窘迫地低下了头,她也没兴趣这么折腾她,征求性地问道:“能不能,把她调到我这里?毕竟我们认识。”
陶儿现在也照顾得很好,她也担心这么说会伤害到陶儿的自尊,但是没有办法,除了这个借口,她实在没有高见。
“随你,素素那里朕会找人去说的。”颜以亦隐晦地提醒着她。
萧锦芸的智商不低,这句话刚出口,她就已经完全领悟到其中的含义了。颜以素的所作所为她那个时候就知道了,甚至还因为那件事情对她冷眼了不少日子,即使现在是原谅了,但那件事情永远都是她心里不可触碰的阴影地带。她的命,是由另一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每当想起这一点,她都会感到全身鸡皮疙瘩。
既然她听出来了,身旁的周素颖就算不知道内幕,也能了解事情的始作俑者。乌夜答应她帮她搞垮这个女人了,可事情一直都没有进展,反而是在颜以素那边有了突破,颜以素日日学棋的事情整个皇宫都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几个得不到恩宠的妃子对她冷嘲热讽,说御史中丞的府上不仅出了一个掌权夫人,还有一个棋艺甚好、得长公主青睐的奴才。饶是她们调笑,她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御史中丞家的人,个个都想着攀上高枝,成为人上人。
“谢皇上恩典。”萧锦芸又想跪,可一想到他的脾气,还是忍下了心里的念头。
别以为她是跪习惯了,她不过是不想让**那群长舌妇说三道四罢了。要知道人言可畏,黑白是非的颠倒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有一张嘴在,说了无数遍的谎话也会被人当作真话。但,**的女人再怎么不好惹,也抵不上一个皇帝的怒气吧。她这次可是被淫威逼的,她绝对不是自愿……
“陪素素这么长时间,累了就回去歇着。”看着她的眉目,他还是很欣慰她的改变的。他不是不想让她多留些时间,而是他有些事情必须得做,况且,他不想让她和周素颖之间再发生什么摩擦。
她微微颔首,比来时多带了一个人回到红鸾殿。这下子韩逆尘的事情是解决了,她只要确定一下良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然后安排他们见个面就好。
“你们在外面候着,不必跟进来了。”萧锦芸吩咐了一声,拉起良金就往里走,一点没有顾忌。
因着这紧握的手,那张素白的脸庞上,不带任何的感情的水眸闪了闪。她跟着她走进殿内,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她的习惯,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下人。正是因为这样,浅饰才会把她当作亲姐姐一样对待,可她呢?她到最后,却用那女子的血延续了自己的生命。想到这里,良金袖下的手不禁紧握,若不是颜小姐告诉她这一切,她恐怕还蒙在鼓里呢。只是可惜了小姐,竟然死在魔教的后山上。
“良金,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锦芸瞥见她眼底的恨意,无奈地一笑,“你以为只有你对她的死惋惜吗?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感受。她和楚楚一样,喊我‘姐姐’,可我的好妹妹却用她去换了药引,这份情谊岂是我受得起的?你摆着这副脸给谁看?我吗?又或是素素?你觉得这一年她为什么不让你像以前那样在她身边照顾?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到的,就是所有。我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但我想,在我们谈话之前,把之前一些零碎的东西先处理掉。比如你的感情,如果是恨意,请你毫无保留地藏起来,不要让我看见。因为我不喜欢与恨我的人交谈。”
良金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些不自然,被人说中心事的窘迫此刻已经展现出来。她和浅饰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们服侍着同一个主子,患难与共,难道那份悲痛要让别人埋葬吗?可悲的是,浅饰的生命到了终结,却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她微微扬起头,默默不语,鬼知道她的眼睛为何如此酸涩,好像有许多的东西想要往外流出。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双唇,好让那液体倒回去。浅饰,这个名字到底被人遗忘了多久?如今旧事重提,带给她的除了无尽的悲痛,还有什么吗?
“良金。”萧锦芸看着她忍泪的样子也不好受,毕竟当初浅饰的死,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为什么?”良金死命地不让热泪滚落,她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就是,可自从浅饰离开以后她就极少哭泣了,哪怕是在冷宫里,一个人承受着寒风的时候,她也不曾哭泣。因为她知道,她的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就算她哭得心都快碎了,浅饰也不会再活过来。她也恨,恨颜以素的无情,把她丢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由着她自生自灭。对那孩子,她问心无愧。
“我想,有些事情只能让素素和你解释。但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沟通上的障碍。”萧锦芸沉下声音说着,她没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下去,一点一滴的损耗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损害,“我找你已经有不少日子了。十几天前,一个朋友拖我寻人,我只是觉得画上的人很眼熟,也没认出那是你。后来拿给素素看,素素矢口否认,但她的神情告诉我,她那个时候就认出你了。我想,她是害怕我见到你,又念起浅饰的事情而对她不理不睬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韩逆尘所做的画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摊开,“除此以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画上的女子可比你本人漂亮多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很纯,不像你刚才那样的浑浊。”
良金瞥了一眼桌上的话,可眼光却移不开了,那真的是自己吗?是特意美化过的她吧?很漂亮,的确,眼睛很水,不像她……
“你和她很像,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她。”萧锦芸抬眸,看着她沉溺于画里的绝色,又道,“其实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在宫里救过什么人。你不用担心别的,如果不是他让我找人,那就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一段历史。如果你真的救了人,告诉我,否则,这一段属于你的姻缘会悄悄溜走哦。”
带着些俏皮的语调,萧锦芸只手撑起脑袋,看着这个举棋不定的女子。她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按着常理来说,应该就是她了。
良金思索了一下,缓缓抬眸道:“半年前,我是救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