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宫里的人可不少，脸长得像的都有几十了，就这么一张纸，怕是难找。”颜以素说罢，又道，“不过，我总觉得，这人很眼熟。”

闻言，萧锦芸更诧异了，连颜以素都觉得眼熟，那么，她那天看到这幅画所感受到的熟悉也不是不能解释的了。

“素素，这个人会不会是你或我身边的宫女？”萧锦芸的细指从画纸上划过，停留在那女子的脸颊上，目中的愁死褪不去。

“宫女？怎么可能？她穿的衣……服……”

“怎么了？”萧锦芸见颜以素的脸突然惨白，有些疑惑地扶住她，“不舒服吗？”

“没……没事……”颜以素一边小步地退后，而眼底带着少许的惧意。

萧锦芸看着她一步一步险些跌倒，自然是能察觉到她的异常，是因为这画上的女子吗？未等她想下去，颜以素已经匆匆说着不舒服离去。她明明说身体没事，这下怎么又成“不舒服了”。有猫腻！萧锦芸看着桌上摊着的画纸，心中不是滋味。

踏出红鸾殿没几步，颜以素的额上已经落满了一层汗，心里念叨着：姐姐怎么会找她？最抑郁的是，她还有愧于那个女子。看见她，她就感觉看到了那人……怎么办，她真的没有办法告诉萧锦芸，那女子的来历，否则，她担心……

矛盾不已，所有的思绪一下子涌向脑海，颜以素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开了，正当身子摇摇欲坠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扶住了她。

“乌夜？”她胆战心惊地抬头，在看到来人时不禁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今天我不学棋。”

“学画么？”男子照以往一样，说话时用着波澜不惊的语气，“可是你的棋艺一直没有长进，所以向皇上说了，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有时间，就教你下棋。”

“什么！”颜以素睁大了眼睛，不由喊道。她每次下棋都下不过他，而且他也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幽默风趣，一整天都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了他债一样，弄得她对学棋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突然告诉她，她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面瘫，让她情何以堪啊！

她的诧异在他眼中看起来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仍旧是一副顺从的模样，他垂首，扶着她往流苏阁的方向去。粗糙的手掌划过光滑的手背，一阵异样的触感落在她的心间，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两片红云。颜以素微微侧首，看着这个认真的男子，其实，这样静观，他长得也还不赖……

“长公主刚才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乌夜刻意忽略她的羞涩，心中也有些抱歉，但他别无他法，要让那个女人失去所有的屏障，颜以素是他必须攻克下的难关。

“这……”颜以素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失神着晃了晃脑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也许奴才可以为长公主分担。”他沉下声音继续说道。

咬了咬唇瓣，颜以素撇过脸去，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姐姐让我帮她找一个人，先上来我还没看出是谁，但我现在很清楚，我认识她。但……我和她之间有些摩擦，很小的干戈，姐姐也见过她，只是两个人并未有过深交，否则姐姐也不会想不起来了。我不想让她和姐姐见面，我也不想再见到她。谁知道姐姐突然找她有什么事呢。”

乌夜看了一眼她无奈的样子，倒不像在说谎，但他不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颜以素没有任何办法。既然是那女子要找的人，那就打乱一下好了……

“长公主重新安排一下那人的身份，让她站到与黎良人完全不会触碰的一面上不就好了？”乌夜不动声色地建议着，眼看流苏阁近在眼前，又适时松开了手，说道，“长公主今日的脸色有些差，还是先休息吧，至于棋艺，我们可以明日再学。”

“哦……好……”颜以素垂眸而笑，眼帘下不觉带了一丝喜色，她不知道自己再为什么欢笑，有些明白，可她又怕了，毕竟对方的身份与她相差甚远。

看他走远了，她才细细回想起他刚才的话。与姐姐完全不会触碰到的一面？她心中暗暗琢磨着这地点的所在，一边又矛盾极了，如今萧锦芸已经向她询问起这个人，那她势必会在短时间内就加大范围，依她的了解，那女子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恐怕到那时候，连御膳房都会被她翻遍。

脑海里猛地闪现出一个人影，她的眸子亮了一亮，侧首唤来贴身婢女：“吩咐下去，让一直在冷宫打扫的良金去皇兄身边伺候，你与皇兄说，这是我做的决定，顺便转达一句话‘若想素芸留下，切忌张扬’。去吧。”

呵，萧锦芸的性子她不能完全把握，但十有八九，她是不会去哥哥那里找的。毕竟他们正在打冷战，今天她又被羞辱过，两个人已经有了矛盾，她又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想要万千宠爱，现在的她，也许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吧？

颜以素松了口气，天知道她认出那所画之人就是良金时，心里有多不安。浅饰的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了，但她始终没有办法忘怀。更何况良金与浅饰那般亲密，在浅饰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害怕看到她。后来颜府的人大多跟着进了皇宫，她本想把良金遣出去的，未曾想良金相依为命的娘突然去世，成了个孤苦的可怜人，她也不想让这个跟着伺候自己不少日子的孤女流落街头，就把她安排在了冷宫。

冷宫没有人，除了夜晚呼啸而过的冷风，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陪伴良金，她这么做的确是怀着私心的，她只不过不想在无意或有意间见到她。虽然有的时候会想起以往的种种，但她总是刻意跳过这一段，久而久之，也就被她遗落在了角落。

怀着惆怅之意，她走进流苏阁内，累得一下子躺到了床上，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她必须想个对策，她不知道从今往后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萧锦芸。她不想再对她说谎了，可是，如果说出实情，她势必会想起当年的事情……

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被他拂过的手背处还带着灼热感，抬起手轻轻蹭了蹭脸颊，她微叹了口气，还有那个人，她也无法跟他相处了。

御书房内，君临天下的王听着宫女一字一句的禀报，到那一句“不想让素芸离开”的时候，他的瞳仁紧缩了一下。没错，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一次次伤害着她，他真的担心，以她不肯服输的个性会忍不住，像以前那样默默离开。对于其他女子，贞洁或许就是一切，她们的一生会陪伴着她们的夫，但他很清楚，她不一样。他们并非没有拜过堂，甚至很正式，而且连天下人都知道，他有那样一位被前朝四皇子掠去的皇后。可如今，她的身份只是**里的一个小女人，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告诉天下她其实姓萧，他不能把属于她的名分给她，即便她不在乎。

他已经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个女子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很霸道，至少他对她有一种专属的霸道。对别人，他可以软硬兼施，可以逢场作戏，但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她做出那些可怕的事情来。以往的愧疚终日缠绕着他，让他无法狠下心。

“朕知道了，你告诉素素，良金在朕这里不会出任何岔子。”他苦笑着说罢。

颜以素让他不要张扬，那就是不想让萧锦芸知道，可不让那个女子知道，她却让良金到他身旁。连那丫头都看得出来，她不想与他见面，他还能拿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