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芸将颜以素扶起身，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看着她的病容，心有余悸道：“素素，都是姐姐不好，不然，你也不会病成这样。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毒，我一定替你报仇。”

走到房门口的楚楚正好听到这句话，心没由来地颤了一下，她知道萧锦芸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也知道自己这次的确是不该。正在踌躇着是否还要将手中的药送进去，就听见了颜以素喊自己的声音。

无可奈何，楚楚走进房中，淡淡地笑了笑，把药放在桌上，轻声道：“小姐的身体还很虚弱，还要多休息才是。”

“嗯，知道了，谢谢楚楚姐姐的关心。”颜以素小声地说道，满是病容的笑靥上明艳生动的五官互相充斥着，白得有些吓人的脸色上那淡淡的笑意不可忽视。

“嗯……”楚楚有些愧疚转过身背对着二人，双手有些颤抖地把药倒进碗里。她的手突然间有些不听使唤，急匆匆地倒了一桌子，连忙拂袖拭去，没有在乎湿透的袖角，楚楚端着药转身走近二人，道：“小姐，该吃药了。”

看着团团热气从黑色的中药里蔓延开来，又瞥见颜以素皱起的眉头，萧锦芸会心一笑，从楚楚手中接过药，又吩咐道：“素素是个怕苦的孩子，给她准备些蜜饯来吧。”

楚楚颔首应声，心怦怦地乱跳着走出了房间。

在脚踏出去房门的刹那，她有一种全身都松懈的感觉。汗水已经浸湿了整个背部，她微微叹了口气，敛了神色去取蜜饯。

楚楚取了蜜饯正准备送到颜以素那里，忽然发现身边的丫鬟侍从都纷纷朝着流苏阁的方向去。

连忙拉住一人，楚楚问道：“这是怎么了？”

“诶呀，小姐方才吐了血，又晕过去了。听说是那萧姑娘做的手脚，这不，我们都去瞧瞧。”

……

后面的话楚楚没有再听进去，她虽然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但她的心还是狠狠地抽痛着。不知道在原地站了有多久，她的脑袋空空如也。

她下的毒，是她一次次把那个可爱的孩子推到了死神面前……

她做的孽，是她一次次把危险带到了那个待她如姐妹的女子身边……

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不得动弹，楚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宁愿选择不要进颜府，不要服侍萧锦芸，不要下毒，不要言听计从。

猛然间，她的脸色苍白起来。如果，是说如果，颜以素真的就这样去了，那她的罪不就是会由……

不敢再想下去，楚楚拔起腿就向流苏阁的方向狂奔而去。

“我……真的不是……”萧锦芸看着床榻上宛如沉睡的颜以素，顿时懵了，那床边和她衣带上的点点血迹似乎在告诉着她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里面有毒，你会不知道吗？”白易将药蛊狠狠地砸在桌上，望着她的眼神里迸发出无限的冷芒。他相信她，终究是相信错了。呵，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因为这个女子而失控了，甚至失去了一向的原则。他怎么会相信她的话呢……

“我……”萧锦芸目瞪口呆，她的确不知，这让她怎么回答？这药是楚楚端来的，楚楚是不可能动手脚的啊，除非是楚楚自己下的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都串连在了一起，是啊，能近她身的人还有谁？只是，她没想到她在古代第一个信任的人就这样背叛了她。

“你还要说什么？”颜以亦开口道。

“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即便她再怎么解释下去，都不会有人相信，那还要她解释什么呢？萧锦芸扫视四周，没有楚楚的身影，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是她的错，是她信错了人。

“来人，把她关到地牢里。”颜以亦冷然道。

四周一片片倒吸气的声音，光是这些，萧锦芸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受到的是什么。恐怕不是一点点小小的折磨吧？否则，他们也不用如此惊讶。

“等等，少爷，少爷，不是锦芸姐姐做的。”楚楚气喘吁吁地跑到屋内，一下子跪在了颜以亦的面前，泪流了下来，“姐姐对小姐那么好，怎么会加害小姐？更何况，锦芸姐姐大病初愈，那种地方她……”

“够了！”颜以亦像头暴怒的狮子一般，把桌上的物件一一扫落在地，“如果不是她做的，你就把凶手找出来啊。”

楚楚一愣，唇微微张了张，终究是闭上了。垂眸之间，她能感到有人正注视着自己，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目光一定来自萧锦芸。她现在，一定很恨自己吧？楚楚想着，抬眸望去，却被惊住了。她的眸中没有任何的埋怨，反而多了些释然。

萧锦芸看着楚楚抬头，只是对她轻笑。

不管怎么说，她心里有数，谁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是白来这里一趟的。至少，楚楚没有让她失望。她早就看出了楚楚不大对劲，或许她的心里比她更难受，可是，楚楚毕竟是站出来为她说话了。

有那么一句话，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走吧。”萧锦芸转身，淡淡一句。

无关风月，楚楚有她的难处，她不想再把这些痛苦让她承受。这些，就让她代受吧，算是她报答楚楚这么久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好了……

……

阴冷潮湿的大牢，萧锦芸跟着随从一步一步向里走去，不比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景，没有人会伸手出来对她喊着“冤枉”，为什么？很简单，因为这里所关押的人都已经对生绝望了，甚至，他们求死。

血腥的味道充斥着鼻尖，她只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屠宰场里，周遭都是任人随意宰割的牛羊。满眼望去的，都是血肉模糊，那些难闻的味道浓重到让她作呕。

越往里走，犯人越是稀少。她看得出来，这些犯人与外面的不同，他们的眼睛深邃，怕都是些睿智之人吧。路过一小块稍显空旷的地方，她看见了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刑具，在那些刑具上面还可以见到隐隐约约的墨红色。令人昏昏沉沉的光线之下，那些刑具就像是一匹匹吃人的狼，发出森冷的光，等待着进食。

萧锦芸被关到了最里面的牢狱，她淡淡地坐在杂草堆中，借着从窗户口射进的暗光，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不担心用刑，大不了一疼一晕过去了，只是，她不明白了，为什么楚楚要三番四次地加害颜以素。深深吐了口气，有句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她不想让楚楚继续陷下去，虽然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也希望楚楚可以过的比她更好……

……

“素素怎么样了？”

“已经稳住了，以后的药我会亲自熬，不用担心。”白易忙活完手中所有的东西，这才说道。

颜以亦看着他隐忍的惆怅，道：“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心猛地一跳，眼中的冷光再次侵袭，白易瞟了他一眼：“她？值得吗？”

无人言语，寂静如月。

楚楚黯淡地从门口走过，没有多做停留。她以为至少白易会帮忙劝说的，没想到如今大家都那样看待萧锦芸了。

“你明天可以回去了。我会帮你安排好的。”陌城的突然出现让楚楚有些措手不及。

“你这个疯子！不，你们都是疯子！为什么要我害人！为什么！”楚楚想要喊，可是声线却无力地将那一个个上扬的调子改的十分柔弱。

“害人？是么？”陌城看着楚楚内疚的模样，冷哼一声，“既然你那么想要救你那个什么姐姐，你怎么不去说清事实换她的命呢？你比我更清楚，走到那座地牢的人会怎么样。你已经亲眼见证过了，我倒还是没有荣幸呐。”

闻言，楚楚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没错，那人的确走进了这地牢，而且，她再也没能站着走出来。

直到她为她收尸的时候，才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炮烙的印记，鞭子的印记，什么都有。

那是她的姐姐，是他的死士，而她，到颜府，不过是为了接替姐姐手中没能完成的任务。现在看起来她是成功了，可是，她的不安，她的恐惧，又要谁来安抚？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萧锦芸那时对自己谅解、决绝的笑。

看到那笑容的时候，楚楚就知道，她已经知道那些都是自己做的了。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萧锦芸竟然宁愿去地牢里，也不说出她知道的可以牵引起这一整件事情的线索……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们费心。但，我要等素素的毒全部清除了以后。”楚楚冷下脸来，没有了平日里的顺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的手脚长在自己手上。”

陌城不语，她的那些小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随意。”

楚楚有些惊讶于她的干脆，不过，所有的情感也只是瞬间的功夫，她转身离开，亦忽略了她眼中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