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瑞听了这话不禁一呆,分明是两个穿着便装的人在钱家酒楼里斗殴,又把衙役给打了,被巡城的御林军遇上,这才扣押的,怎么成了自己与许勇元勾结,迫害近卫营官兵了呢?
萧九歌一挥手,几个近卫营士兵把两个伤员抬了上来,二人刚刚在钱家医馆里包扎过,全身缠着纱布,像是两个硕大的粽子。
通过二人有气无力地叙述,再加上钱家酒楼掌柜作证,勾勒出了事件轮廓。
“把那六个小混混带上来!”萧九歌大喝一声。
六个鼻青脸肿的小混混被押上大堂,他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板子还没打在身上,就原原本本招供了,是杜家酒楼的掌柜花了二十两银子雇用他们来钱家酒楼闹事,事成之后还可以再拿到十两。这份口供其实早在过堂之前就拿到了,萧九歌带领的这一百号兄弟,有不少曾经挨过官府的板子,对用刑的手法很清楚,轻轻打了几下,小混混就招了。
杜家酒楼的掌柜很快被带了上来,一看大堂上的局面,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汉不吃眼前亏,小混混都招了,自己想隐瞒也瞒不住,但绝不能把杜远山供出来,否则妻儿老小都得跟着受苦,于是一口咬定生意上竞争不过钱家酒楼,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一切恶性都是一人所为,与别人无关。
萧九歌本来也没打算通过这件事把杜远山和杜雨威父子一棒子打死,于是把案件移交给佟瑞,提着佟瑞的领子又把他按回到椅子上,说:“案情已经很清楚了,接下来还是由佟大人来审,闷尖狮子头这个东西,两个放在一起值钱,拆开来就一文不值了,算不得是受贿,那些官员与杜家勾结的记录,也一并交给佟大人处理,只要钱家和商会的利益不受损害,本少也不想把谁置于死地,该怎么做,佟大人应该心里有数。现在本少要去御林军的军营捉拿打伤本少两个弟兄的凶手,一共三十个人,一个也不能少。麻烦佟大人给本少写一张缉捕文书,否则私闯军营的罪过不小。”
京兆尹佟瑞虽然官职是二品,而许勇元身兼九门提督一职,那是从一品高官,佟瑞想去军营里抓人,只能发公函协查,没有哪个地方官敢带着衙役进军营,不过萧九歌提出来了,他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师爷写好缉捕文书,盖上官印,恭恭敬敬地交给萧九歌。
目送萧九歌等人离开,佟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冷汗淋漓,又翻了翻萧九歌交给自己的证物,发现里面的人顶数自己官阶最高,连忙吩咐衙役按图索骥,把名单上的人都约到自己的官邸。萧九歌的名单里的那些小官吏,以种种理由查封店铺的时候耀武扬威,但听说京兆尹佟瑞有请,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赶来。
佟瑞见人都来齐了,便让跟随在身边的于显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众人听了大惊失色,一个个矢口否认,佟瑞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然看得出他们都在说假话,于是冷哼了一声:“本官没有传唤你们去大堂,就是想研究出一个解决事情的办法,若是你们再这般遮遮掩掩,本官可要大刑伺候了!”
众人很少见到佟瑞发这么大的脾气,立刻软了下来,扑通扑通跪倒一片,痛哭流涕口称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这才收了杜家父子的好处。
佟瑞长叹一声,挥挥手让众人起身,说:“萧九歌能拿出这张单子,说不定他的手里还有什么别的证据,钱能通天啊,他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就会有很多人替他卖命,当价钱足够高了,就连你们的妻儿,也难保不会去告密,这一次萧九歌没想要你们的脑袋,老夫觉得你们还是识相一点,先把收到的财物退回去,然后贴了封条的撕掉,没收的东西送回去,送不回去的要原价……要高价赔偿,能不能让萧九歌不再追究此事,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得萧九歌,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上下打点。
佟瑞思量一番,说:“老夫再给你们指一条明路,钱家在京城的生意都由钱玉梅钱掌柜负责,据说此人是钱家第三号人物,地位仅在钱恒和萧九歌之下,你们平日里应该与她很熟悉,不妨去找她求情,钱玉梅以后也要在京城里经营买卖,不会与你们撕破脸皮,所以容易沟通。”
众人得计,一起去找钱玉梅,钱玉梅刚刚从衙门作证归来,还未理清事情的前前后后,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小官吏便来了,一个个低眉顺眼,点头哈腰。也许是与萧九歌相处久了,钱玉梅也变得有几分无耻,看出这些人是真心求和,便狠狠宰了一刀,比如被查封的店铺,不仅要撕掉封条,还要赔偿这些天关店的损失,如果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帮钱家把货物卖出去。小官吏们咬牙答应下来,于是此后的几天,京城里很多小官吏都忙着推销商品,价格倒是不贵,但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那些不愿沦为小伙计的官吏纷纷使出解数,对钱家进行补偿,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帮助钱家抢商铺,至于他们用了什么巧取豪夺的办法,钱玉梅就不管了,她只管收商铺,几天以后,钱家在京城又多了二十余家旺铺,生意规模再次扩大。
话分两头,再说当日萧九歌带着弟兄们来到御林军大营,只见营门大敞四开,连个放哨的都没有,进了营区一看,里面一片狼藉,除了营房没有拆,一切能砸的东西都被砸了,士兵们一个个面目青肿,如丧考妣,正在收拾残局。
随同萧九歌一起回来的曹枫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在京城之内,竟然有人敢洗劫御林军大营,连忙抓过一个小兵询问,得到了一个更让人惊骇的消息,一个时辰之前,龙飞霞率领近卫营骑兵悍然冲进御林军大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御林军大营在城内共四座,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座,西大营负责城内治安,由曹枫率领五千人驻守;南大营和北大营各有八千人;东大营九千人,由许勇元亲自坐镇,四营合计三万。龙飞霞袭击的是御林军总部东大营,许勇元带兵不严,那个时间没安排操练任务,除了负责城防的两千人驻守东门,余下七千人都在营区里休息,睡懒觉、洗衣服、聚在一起摆龙门阵,还有偷偷掷骰子赌博的。仓促迎战近卫营的骑兵,别说拿兵器,很多人连裤子都没穿上。许勇元正和一个风尘女子在房中风流快活,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刚刚探出头,就被龙飞霞一掌打了回去,撞在桌角上人事不省。连指挥官都没有,御林军更是乱成一锅粥,好在龙飞霞进攻前曾有严令,东西砸光,也可以打人,但不准打出人命,否则东大营就被连窝端了。御林军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发现近卫营的人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纷纷跪地投降,这样一来龙飞霞不到半个时辰就兵不血刃占领了御林军东大营。
许勇元衣冠不整地被带到龙飞霞面前,叫嚣着要去告御状,龙飞霞根本不愿意搭理他,吩咐人把那个风尘女子带了出来,那女人的衣服在混乱中早就丢了,披着一条薄被,吓得筛糠一般求饶。
龙飞霞最看不起这些风尘女子,点了点许勇元的脑袋,怒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你带出来的兵!七千人马不到半个时辰全体举了白棋,近卫营才出了一千骑兵,指望着你这种猪头守卫京城,谁还能有安全感?不用你去告御状,我现在就进宫!”说完甩袖而去。
许勇元吓傻了,怎么自己挨了一顿痛打,却又从有理变成没理了呢?如果任由龙飞霞去皇上面前去说,自己的前程岂不是完蛋了?许勇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过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会去找沈刚求救,但现在沈刚怀疑许家投靠曹景腾,一直惦记着找个合适的人选取代御林军统领一职,万万不能这个时候去送死,想来想去还是找曹大人吧。决定以后又找不到曹枫,据说今日一早京兆尹佟瑞请求增援,曹枫亲自带兵去了。若在再去找佟瑞,恐怕时间来不及,许勇元无奈,只好自己去了曹府。
萧九歌和曹枫来到东大营的时候,正赶上龙飞霞撤军了,许勇元去了曹府,大营内没有人主事,到处是哼哼唧唧的伤员,满地是各种砸碎的物件,比发生了大地震还惨不忍睹。
“什么?飞霞郡主荡平了御林军东大营!”曹枫听了这个消息险些从马上跌下来,扭头去看萧九歌。
萧九歌的表情也极其怪异,他悍然动手以后,也在推测着龙飞霞的反应,最可能的就是以此为借口面圣,免去自己近卫营副统领的职务,免得看着碍眼,万万想不到龙飞霞会这么玩,举手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东大营给平了,而且把许勇元这个从一品大员光溜溜堵在床上揍了一顿,这种事想都不敢想,普天之下或许只有龙飞霞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