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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冲突4

包括二位领导和黄丽、周隽在内,加上我们从大华厂来的六个人,围着长方形的会议桌坐定:王主任和老杨同志是领导,大伙恭请坐在正中的主席上,笑容可掬地看着我们这群年轻人在叽叽喳喳的说笑和让座。徐放拉着我紧挨王主任的右边坐下,我的身旁是费小曼抢先坐下来,似乎除了令她最信服的李文,就一心把我陈柯看成是她的“兄长”和“保护人”,只要有我在她的身边,她就会放心地去做好一切事;一旦李文有什么需要,就又当别论了。今天,她听说文姐陪我陈柯来办事处,便迫不及待地伙着乔西娅一同赶来。我明白这位费姑娘的心思。她以关心李文的身体为借口,内中更含有对我这个“陈大哥”很不放心!这大半年来,她不曾看到我陈柯是个表里不一、口是心非、损人利己、利欲熏心的人;倒是看出她那位尚未成为正式的“表姐夫”郝刚,以共产党员自居,处处总想高人一等,尤其对我这个“陈大哥”不仅“要强”、甚至是“排挤”。她想不通这位“表姐夫”,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对工作、对学习都很认真,对她这个“表姨妹”也很体贴关怀,要不是在那个黄一峰的身上多一些暧昧,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来,“表姐夫”也是个不错的人,为什么就容纳不下一贯以温和、文雅的“陈大哥”呢?还有她的那位“姨表姐”秦玉琴,也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生似地更是对“陈大哥”过不去;虽然已调出了大华厂,可是仍常打电话向她询问大华厂的事情,追问“陈大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难道他们“夫妻”与“陈大哥”有什么“夙怨”?可是又一想,也不对。表姐夫郝刚原籍是山东人,幼时就随父母迁居南京,他和姨表姐秦玉琴对“陈大哥”素不相识,到了上海才算认识的,又哪来的“夙愿”呢?可是这几个月以来,让这位博闻强记的费姑娘始终想不通,明明这位“陈大哥”是个不错的好人,就因为与同事黄丽过于友好,才招来了表姐夫的不满与憎恨吗?如其说是“陈大哥”有心想和聪明、美丽的黄丽姐姐谈恋爱,难道有错吗?你表姐夫不也是和姨表姐在谈恋爱吗?幸好黄丽姐姐认了陈大哥为“哥哥”,事情本应结束了,表姐夫还是不放过,处处仍在找岔子,这会终于鼓动起领导找“陈大哥”谈话;眼前她又看出情况并非她担心的那样恶劣,她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了;又看到一贯与“陈大哥”不和的徐放,跟领导单独谈话后,他的表情和动作无形中已将气氛推向了和谐,因而她此时非常开心,不由自主的挨着我陈柯坐下,一心想保护好这个“陈大哥”而寸步不离。

我们的对面,是黄丽和孔荻,把带着病容的李文夹在中间,三个人亲密的像姐妹三个,尤其是孔荻,她那目空一切、旁若无人的说笑,不仅没让二位领导生嫌,反而更受王主任的青睐,很为这个生性活泼的“小辣椒”而赞赏!倒是乔西娅像是受了委屈,因为不见有人热忱的亲近她,一双大眼睛,扑闪闪地瞧着所有的人在暗中生气!倒是临时调来办事处的周隽,不好怠慢来自古西域的“娇客”太落单,热情地拉着她在二位领导的对面坐下,总算是调和了一下气氛。

办事处其他的办公人员,他和她们都已在大餐厅里吃过午饭了,眼看客人们已被安排妥当,又不是什么宴会,也不用特别招待,好在饭、菜已经上齐,就等大伙举筷吃饭了,于是也就散开,回到各自的办公室休息去了。据说办事处有个制度,没有特殊情况,中午用餐不允许喝酒。今天,大华厂的人偶然来办事处相遇,因谈话耽误了时间,王主任和老杨同志才凑合与大伙一同用餐,都是一些年轻的属下,无需特别招待,眼看大伙坐定,正要举起筷子吃饭,这时,徐放像位临时“司仪”,他起身一抱拳,滑稽得又像个相声演员,对二位领导和大伙说:“今儿我们难得聚会在办事处,也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将来到了新疆,想来上海如此相聚,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常言说‘无酒不成席’。承蒙领导在这个一切按计划供应的非常时期,为我们盛情招待,没有酒,岂不是太扫兴了?”他似乎估计到领导一时拿不出酒而为难,便向坐在对面的孔荻眨眨眼,俏皮地说:“我有先见之明,怕给领导为难,所以暗中与圣人相约,特备了两瓶白酒,虽不是上海大曲,但也是五十度特酿,为各位助兴。”

王主任听了非常惊讶!老杨同志赶忙举起筷子打岔说:“非年非节又不是宴请,我看就不用饮酒了!再说,有办公制度,中午不应喝酒,还是免了吧。”

“不能!”徐放一边挥手,一边隔着桌子迅速接过孔荻从挎包里掏出两瓶一斤装的白酒,固执己见地说:“规矩是人订的,我小徐这半年多来,一直不守本分,在工作上常与排长陈大哥意见相左,还爱打小报告为难他,实在不应该。今儿,我和圣人闻讯后特地赶来,在二位领导耳提面命的教导下,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与排长重归于好,是快事、也是喜事,怎么能无酒相庆呢?请二位领导特批一回,让我们痛饮一杯吧。”

“那……”王主任是出于一时兴奋。他似乎觉得徐放说的对,今天这偶然的聚会,为办事处对大华厂人员思想工作解围,确实应该高兴!便对身旁的老杨笑笑说:“既然如此,不如就随和些同意了吧,免得打了年轻人的兴致,说我们当领导的缺乏‘情感’就不好了。”他见老杨也微笑不语,知道是默契了,便又略显为难地说:“这酒吗,我看一瓶就够了,女孩子又不会喝酒。”话音未落,一旁早就急坏了乔西娅!这位见酒就走不动路的维族姑娘,高兴的直喊“亚克西!”她探身隔着桌子,从徐放手中接过一瓶白酒,很老练的打开瓶盖,一看没有盛酒的杯子,傻眼了!倒是周隽胸有成竹,抢步来到沿墙摆放的茶几上,两手各拿两只洗净的空茶杯走过来;黄丽更是明白人,与孔荻不约而同,起身仿效,在每个人的面前都安放了一只空茶杯。王主任一看真急了,赶忙问:“难道你们女孩子和乔西娅一样,都会喝白酒?”

“不仅都会喝,而且都能喝一点!”是老杨眼看事已如此,也就豪爽地说:“这群小姑娘、个个都是酒中豪杰。你就没听说上次她们在龙华寺以酒会文吗?还是这位文静、腼腆的费姑娘独占鳌头呢!”

经老杨同志这么一渲染,当场气氛又高涨起来了!我这个刚从被动中“解放”过来的,又怎能不随兴附和呢?徐放随手打开酒瓶盖子,首先在王主任和老杨同志的茶杯里,酌情倒了大半杯子,这透明的玻璃茶杯里,少说也有二两白酒;余下的在我和费小曼的杯子里对等倒完。他还真是个会喝酒的“酒司令”。一瓶白酒、五只茶杯均匀倒毕,几乎相等。而乔西娅的手里握的这瓶酒,先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大杯,就把酒瓶又递给孔荻,她先保证自己有酒喝了,又不太懂“汉家”的酒规矩,满怀喜悦地等待集体行动。而孔荻也是个可人儿,她在病中李文的杯子里少倒了一点,然后三个人平均分配完毕,却又将李文的杯子移到自己的面前,深怕她的“文姐”因在病中不宜饮酒,故而警觉起来。深懂礼节的李文,她微笑着又将酒杯端回来,主动站起身子,举杯邀大伙齐向领导敬酒时。突然,从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原来是刚退出小会议室的办事处办公人员,不知为什么,又一起朝电梯口的方向奔去。还没等在场的二位领导问清情况,就见一贯性情急躁的孔荻和警觉性很高的费小曼,她俩好像预感到有什么情况发生,同时搁下手中的酒杯,几乎是同时离席,奔出小会议室,急着探听消息去了。大伙正在愕然,不一会,小孔和小费又回到席间,性情急躁的孔荻,也许是气急了的关系,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原位上,不想说话;倒是小费虽然也很气愤,但却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地说:“是我那位当联络员的表姐夫,不知为什么,他把病中的张扬兄弟也拖到办事处来了。”当王主任刚要问清情由,主管我们的老杨同志却急于发问:“慢慢说,说清楚,他们俩到底为了什么事?”

“依我看,无非是为了我们这么多人没去上班,老郝刚到宿舍去兴师问罪,大概是抓不住聋子赖哑巴,就把小胖子当替罪羊拖到办事处来了呗。”孔荻气愤地说着,就见小会议室门口站列了好多人,是郝刚满脸怒气的分开众人闯了进来。他抬眼一看,似乎明白了什么,立时便又冷静下来,望着二位领导自言自语似的说:“噢,都在这儿……”他的身后,是张扬拖着疲惫的身体跟了进来,气森森地横了大伙一眼,便把目光锁在郝刚的脸上,高声说:“你郝某人有种,刚才在楼下不是暴跳如雷,大骂我们这些小徒工不知死活、不分好歹、胆大包天,为了包庇某某人,集体罢工来办事处请愿的吗?现在就请你看看清楚,给我和大伙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时,所有就餐的人,包括二位领导,都离开座位,迎向郝刚和张扬。以李文和黄丽为首,把气急了的张扬拉到沙发上坐下,周隽已把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上。因人们急于要弄清情况,希望张扬能快速说清楚。这一边,是费小曼心中虽然生气,气这位表姐夫粗暴专横、不愿做过细的思想工作而一味的蛮干,并有些飞扬跋扈的劲头。但终因是亲戚关系,又因郝刚是领导,故而站在他的身旁,不知所以的等待什么……徐放也似乎一时磨不过脸,皆因为他与郝刚有过一段比较默契的特殊关系,故而主动拉着郝刚在另一排沿墙的沙发上坐下,并向小费撅下嘴,意思是要小费快去倒杯热茶来。这时,我明知事情的根源出在我陈柯的身上,倒使我前后为难、左右不是,只好与乔西娅紧跟着王、杨二位领导身后,冷静地观察现状,以期了解事情的全过程。

原来情况是这样的:当郝刚了解到有好几个培训生不约而同的中途告假、离岗,作为驻厂“联系员”的他,一时气愤打电话到梵皇支路1号宿舍,门卫老王在电话里告诉他:李文带病陪陈柯同去办事处了,其他请假的人没有回宿舍来,只有生病的小张,至于什么情况,他也不得而知。郝刚一听火冒三丈!早在昨天晚上,就有学员打电话到办事处找郝刚汇报:陈柯和李文两个排干部又是团干部,搞小团体主义拉起一些人员冒雨大逛上海市,结果遭雨淋,一个个像个落汤鸡。今儿一早,又有人去电话反映:少数人因淋雨生病、不能上班。他一气之下,把情况向领导当面回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王、杨二位领导当即拍板,要他郝刚通知陈柯来办事处说明情况,如果情况属实,前后的几笔账加起来一股脑儿算,打在我陈柯身上的板子不会少、也不会轻。可是,郝刚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了李文亲自到场作解释,后面又有孔、费、徐、乔等两批人先后赶到,为我陈柯解围;据郝刚估计,你陈柯的“后院”再次起火,即或烧不垮你,也好趁势把水搅浑,让他与黄一峰的“丑闻”淡化。

可是,现在郝刚一切都明白了,就连和他曾一鼻孔出气的徐放,也被李文和孔荻俘获过去,与孔荻一道来办事处为陈柯救火来了,这个气不打一处来!他也请了假,换了衣服,连中午饭也来不及在厂里吃,急匆匆乘车赶回办事处,向领导力谏,企图把情况按他的心意转过来。因张扬听李文说过,办事处就在离白渡桥头不远处的一座大厦里,却不知在哪一层楼,一时来不及询问,正在大厦的门前徘徊,可巧迎头遇见郝刚奔来。张扬一见郝刚,以为“救星”来了,正想与他套近乎,同进办事处时;哪知郝刚见到张扬,一口气直往上冲,他不但不理会病中的张扬满脸热情地上前向他打招呼,反而气势汹汹地责问张扬:“昨天随陈柯等人冒雨逛大上海,淋出病来又装狗熊,告病假不上班,却趁机窜来办事处,想为被领导召来谈话的陈柯打抱不平……”故而气呼呼地说:“你们这是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主义,是明目张胆地包庇自甘堕落的陈柯,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用集体罢工的手段企图向办事处的领导施压……”

莫看张扬平时像个“闷罐子”,人前说话不多,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相;可是一旦无故激怒了他,脾气冲上来,山都挡不住!何况他对郝刚早有成见,平时受到无辜强白,为了团结,为了尊重他是办事处派下来的驻厂代表,故而处处让着他,当面从不公开反抗;包括上次在“特别座谈会”上,郝刚那盛气凌人的一副“政治脸”,他都没有像孔荻那样撕破脸皮去争辩。后来,郝刚被下放到大华厂来学技术,成了“师兄弟”,又因他头上顶着个“联络员”的桂冠,不是领导的“领导”,以至于处处仍然让着他。今天,他抱病来办事处,无非是不放心他们的“文姐”也是抱病来的;何况又不放心好友陈柯,无辜被领导召来谈话。因不清楚办事处的具体住所,正在大厦门前张望。不料被性急的郝刚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问,勾起他一肚子恼火,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什么“联系员”、什么“师兄弟”,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所幸追着郝刚大吵大闹,一路跟上电梯、进入办事处驻地,反而省却了大厦门卫的“审问”、登记等诸多麻烦!

这时,弄明情况的王主任,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故而皱着眉头在寻思。一旁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主管老杨同志,似乎怕王主任一时不分青红皂白,批评这一个、弄不好又伤害了另一个,急忙排解说:“就为这么一点事情,招引这么多人看热闹。看样子,你们两个没捞到吃午饭吧?来、来、来,今天难得大华厂的同志们集体访问办事处,我和王主任热忱欢迎二位一同入席,先吃饭、后谈问题,怎么样?”

郝刚是个久经世事的人,他一眼看出如此场面,不像是针对我陈柯兴师问罪的,而是领导借故平息双方意见不一而专门调解、释怨的,已不是他所想象,并早就有悖他的心意了,于是当机立断、急流勇退,以一种不卑不亢、因势利导的手法,微笑着随老杨他们坦然入席;张扬有点愣头青,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子,不想与这个“两张脸”的郝刚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昂着头憋着一肚子气不知如何发泄是好。以李文、黄丽为首的一群姑娘们,知道杨总领用心良苦,领头鼓起掌来,接着又将负气的张扬拉到身边,大伙挤一挤坐下;细心的费小曼和周隽又拿来两只空茶杯,再由徐放和孔荻主持,除了二位领导和爱酒如命的乔西娅,将其他所有人的酒杯一只只端起来又重新分配均匀后,一场推迟的、偶然促成的不是筵席的“午宴”,在一群姑娘做出来的“笑闹”中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