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午最后一节正课。讲台上化学老师范缃谦正在忙着，在忙着举着两个试管，声嘶力竭地讲着化学方程式。尔仁也在忙着，忙着盯着周馨玟的一头秀发。周馨玟到肩的长发真的是漂亮啊，两边还用彩色缨子编紧了几缕头发。也许周家姆妈每天帮她洗的缘故吧，竟然还闪着光泽呢。这就是所谓“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了吧？

现在，这长长的青丝正静静飘在尔仁的课桌上，偶尔随着周馨玟肩膀的动作，在尔仁的课桌上移来移去，直把尔仁的心思也撩拨起来了。

尔仁用右肘碰碰蒋鸿，从课桌里拿出一只铁皮大夹子，那是今天从家里出门是拿的，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个事。

尔仁示意蒋鸿看他的动作，蒋鸿脸上忍不住透出一丝笑容。尔仁悄悄拿起飘在课桌上的周馨玟的一小缕头发，用大夹子夹住。然后端正地做好，摆出一副认真听取范老师讲课的样子。蒋鸿脸上的笑意更浓，“嗤”地一声笑出了声。尔仁转过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老是存不住气。

“好，周馨玟，你来说一下，欲使明矾溶液中Al3+完全沉淀下来，适合的试剂是什么？”范老师点周馨玟出来回答问题。

周馨玟点头站了出来，还没有回答问题，她忽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用手摸向自己背上的头发。后面的同学看到周馨玟长头发上原来夹着一只铁夹子呢，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范老师愣了一下，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很恼火地对同学们叫着。

“嘿嘿！”高一年级的同学们可是没有一个怕范老师的，因此，教室里的笑声只不过略略低了一点。

“周馨玟，你怎么回事？”范老师瞪着高度近视的眼睛气急败坏地吼道。

周馨玟满面通红，噘起嘴来，“嗯、嗯”地想讲什么。背后的尔仁吓得赶紧轻轻唤道：“周馨玟：帮帮忙、帮帮忙，我再也不敢了。”尔仁本想开个玩笑，可是实在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周馨玟把手里的铁夹子放在课桌下面，回答范老师：“没、没有啥，我刚才衣服给凳子挂住了。”尔仁长吁一口气，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才放松下来。

周馨玟父亲周文瑜与尔仁的父亲余天赐是阳湖石桥小学的老同事，又是一起调到金牛小学的。两家很熟悉，彼此关系很好。尔仁是周文瑜看着长大的，对尔仁很是亲切。尔仁至今记得，小学二年级时，周文瑜对郝慧珍讲的一句话：你儿子将来肯定是北大、清华的料！

尔仁也与周馨玟很熟悉。上小学时，尔仁娇生惯养的，有时累了或不开心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饭。郝慧珍就巴巴地从北街步行到中街的金牛小学来给儿子送饭。一个月中，这样的事情大概要1—2起。周馨玟家就在学校里面，有次，看到尔仁没回家吃饭，就连忙从家里端了午饭夹了菜送给尔仁吃。尔仁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坚决不肯吃女同学周馨玟端来的饭菜。哪怕周馨玟在旁边尴尬得又气又羞，饭尔仁最终还是没有吃，周馨玟最后是跺了跺脚，哭着把午饭端回了家。不过，尔仁在心底坚持自己的自尊心之余，也恼恨自己的固执，但尔仁是永远记住了这个善良纯真美的女孩。

下课了，瘦高个的范老师夹着教具走出教室回办公室了。周馨玟车转身，“啪”地一下，把鉄夹子扔在尔仁的课桌上，气得满脸通红：“余尔仁，你讨厌！”

尔仁心虚地看着周馨玟，嘿嘿笑道：“我开玩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嘛！”旁边的苏菲琪也气鼓鼓地看着尔仁。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还不行吗？”尔仁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苏菲琪还是板着脸：“那你知道错在哪儿了？”

尔仁见范老师已经走出门了，就诚恳认错：“我错就错在，选的时间不对。不该在范老师的课上夹你的头发，而应该留在彭老师课上夹。”

历史老师彭凯奏上课有个特点，只要同学们不讲话不影响他讲课，哪怕你在课堂上呼呼大睡，他也不来管你。他有句名言：革命靠自觉。

金牛中学高中老师有“四大怪之说”，即金中老师四大怪，物理老昌下课走得快，地理老苗嘴巴敞得开，化学老范粉笔飞得快，历史老彭上课同学们乐开怀。这首“校园民谣”指的是：物理老师昌方仕上课平时从来没有笑脸，而且从来不补课；地理老师苗鼎鹤课堂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敢骂，包括让女同学脸红的野语村话，从来不知道顾忌的；而化学老师范缃谦，如果看到有谁不遵守课堂纪律，一个粉笔头就会从天而降，飞到他的头上；历史老师彭凯奏，上课从来不管纪律，还喜欢说笑话讲故事，同学们最愿意上他的课。

周馨玟和苏菲琪一开始还认认真真听尔仁的道歉，可一听完，俩人想笑又觉得不好，想发怒也发不出来，再看面前尔仁一本正经的样子，再联想到范老师刚才茫然、恼怒的神情。周馨玟和苏菲琪再也忍不住，齐齐放弃了淑女的姿态，一起“咯咯”笑起来。

周馨玟好不容易停住笑，想想刚才已经笑了出来，也太姑息尔仁了，又狠狠“剜”了尔仁一眼。骂道：“你混！”

苏菲琪也板起脸道：“余尔仁，玩笑归玩笑。今后你要专心一点才行。还有，你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讲话，已经影响我们听课了，以后你上课不要讲话了。”

这下，尔仁倒真是尴尬了，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给尔仁嬉皮笑脸地糊弄过去了。尔仁很开心，洋洋得意，摆了周馨玟一道，还没有受到她的多大挫折。

“有什么玩的？”尔仁不高兴念书做作业了，把化学书往课桌里一放，笑盈盈地问着蒋鸿。

蒋鸿来了精神，他眼睛一亮，笑道：“我们去找赵建平、卫艇他们踢足球去？”

“好呀，好呀！”尔仁也十分乐意。

金牛中学的传统体育项目是篮球，但，那是李文革的特长。凭尔仁自身的条件，估计全校近千名男同学，他有望排在篮球选手候选人的第五百名之后，而且打篮球技术性要求太高————而足球尔仁凭脑子踢球还行，与中国足球水平比较匹配。

于是，尔仁和蒋鸿来到邹玖浩、喻承斌的座位，准备找几个常在一起玩的同学去大操场去踢足球。

“不去！”邹玖浩板着脸斩钉截铁对尔仁答道。

“又不去？”尔仁不满地望着邹玖浩，吃惊的问，“你这两个礼拜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怎么现在每次叫你一起玩，你都不愿意！”

“为什么不去？邹玖浩，一道去了哇。”蒋鸿笑道。

“是啊，是啊！去去！”喻承斌笑着瞧了一眼距离十来米的周馨玟，也帮腔说道。

“是呀！你以前不是特别喜欢踢足球么？你怎么回事？”尔仁疑惑道。

邹玖浩瞟了一眼隔开三、四张桌椅的周馨玟，瞪了一眼尔仁，话说得很冲：“不愿意去，就是不愿意去，怎么回事要对你讲理由？”

喻承斌一愣，忙劝道：“别这样，别这样。”

尔仁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邹玖浩。

邹玖浩铁青着脸，再来了一句：“你以为你谁啊？你除了会逗女同学，还会什么？”

尔仁脸“呼”地一下地涨得通红，自尊心受到强烈刺激：“看来找你去踢足球，我还找错了。行，我不够资格跟你一起玩。蒋鸿，我们走！”尔仁拨开喻承斌拉架的手，叫着蒋鸿就往外走。

邹玖浩“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自己凳子上。

喻承斌叹了一口气，看看旁边没有人，悄声劝道：“邹玖浩，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再这样，不仅影响到老同学的感情，对你自己更不好。我就搞不懂，她……有什么好？不就是仗着自己漂亮就趾高气扬吗？”

邹玖浩眼睛一瞪，神色不虞。喻承斌见了忙转口：“好好，她很好，她很好。不过————上次不成，也不是代表以后没机会啊。”

“你！”邹玖浩气急败坏，从座位猛地站了起来，怒瞪着喻承斌。

“好好，好好！”喻承斌见邹玖浩真的要发怒了吓得赶紧就溜出了教室。

尔仁气得一摔门就走出了教室。妈的邹玖浩太老卵了吧？就仗着成绩好么？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棵校草？奶奶的熊，给脸不要脸，看下次自己再理他！

“余尔仁，我们还去踢足球么？”蒋鸿在旁说道。

“干嘛？为什么不去？”尔仁瞪了一眼蒋鸿，“他不去，我们就踢不成啦？”

“好好！我们再找人。”

尔仁和蒋鸿刚要去三班找建平和卫艇等人，却听到喻承斌在后面“余尔仁、蒋鸿！”地连声叫着他俩。

尔仁和蒋鸿停下脚步，车转身。尔仁冷冷地瞧着喻承斌。喻承斌是邹玖浩最要好的朋友，而尔仁刚刚受了邹玖浩的羞辱，也因此，尔仁也开始看不惯他了。

“余尔仁，余尔仁。”喻承斌凑了过来，笑嘻嘻低声道，“你别生他的气，你真的别生他的气……其实……他不是冲你！”

“他不是冲我？”尔仁脸红脖子粗的，“你没看见他那个样子？我是叫他玩呢！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嘿嘿！真的，真的。我知道的。”喻承斌依然嬉皮笑脸，“他是误会你了。”

“你知道？！”尔仁和蒋鸿吃惊地异口同声地问喻承斌。

“到底你知道什么？”尔仁追问道，“怎么又是误会我？”

“嘿嘿！”喻承斌神秘地笑了。

“说呀！”尔仁陡然提高了声音。

“好！好！”喻承斌赶紧回过头看了看一班的教室门。

喻承斌欲言又止：“那个……你们可别乱传啊！”

蒋鸿打了他一拳：“你妈的就快说吧。”

“嘿嘿！”喻承斌又笑了，他低声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吧？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告诉你们：邹玖浩他失恋了！”

“什么？”尔仁惊叫起来。“失恋“这一个词现在可是尔仁的敏感词。

“他……邹玖浩……失恋了？”蒋鸿眼光闪闪地盯着喻承斌。

“谁？”尔仁觉得自己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谁？嘿嘿！”见尔仁和蒋鸿大惊失色，喻承斌得意地说出这个他老早就想说出的秘密，“周馨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