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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少年情怀

过年了。

这是1984年的春节。尔仁在湖滨工作的哥哥尔孝和在凰林工作的姐姐尔礼也都先后回家了。一家五口总算都聚集在一起了。自从八三年,尔孝和尔礼同一年陆续参加了工作,一家人团圆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尔仁是个很感性的人。自从他上了高中,阿哥阿姐也都到外地参加了工作,尔仁就觉得家里冷清了许多,尔仁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习惯—以前没有的习惯。他常常会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想到儿时的事情,想到一家人以前在一起和睦融融的趣事。

尔孝很喜欢看书,是个“书蛀虫”,作文更是写得不错,当初在学校时曾经代表金牛中学参加过汉吴省中学生的作文大赛,得过二等奖。也许是杂书念得太多的缘故,他自己正经的课本书倒没有念好,连考了三年大学都是名落孙山。最后,尔孝参加了县里的招工考试,进了阳湖县工商局,现在在湖滨区工商所工作—当然,这是母亲郝慧珍找了许多关系的缘故。

阿哥尔孝、阿姐尔礼分别比尔仁大了四岁和三岁。因为阿哥、阿姐比尔仁都大了好几岁,所以,家里从上到下都宠着他,让着他。

小时候,尔仁特别崇拜阿哥尔孝。因为,阿哥知道许多东西,会讲许多故事。尤其在阿哥上了中学之后,那是尔仁最开心的一段时期。因为,每天晚上吃过晚饭,尔仁就会跟在阿哥的屁股后头,在火车站的站台上,家附近的街道、田野闲逛。边逛边听阿哥讲故事,什么埃及木乃伊、什么神奇的麦田怪圈、什么金星上的神秘城堡、什么神秘消失的玛雅文明、什么宇宙中的神秘黑洞等等。尔仁常常奇怪,同时也骄傲阿哥知道得这么多。那个时候,尔仁和阿哥在一起的口头禅就是:“后来呢?还有呢?”

阿姐尔礼,人长得非常漂亮,被家人和邻居亲切地唤着“丫头。”在小学时,旁人常常误认尔礼与周馨玟是一对姐妹,长的颇为相似,都是瓜子脸,大眼睛。

尔礼上初中那会儿,家里正好遇到父亲余天赐突发心脏病—心肌梗塞,有大半年时间,母亲郝慧珍请了事假,带着父亲到中吴、升州、上海去看病。八零年代,按照规定,余天赐只能在阳湖县医院看病。可是郝慧珍施出了浑身解数,找领导、托关系,最后找到省卫生厅,最终才得以到上海去看病。

父母亲都不在家,家里就是一个十五岁的阿姐尔礼在撑着,什么买汏烧,都是阿姐。家务事这方面,别说尔仁,就是阿哥尔孝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尔仁特别记得,七几年有段时间爸妈都在上海看病,家里只有尔仁兄妹三个。期间,尔仁和阿姐两个人到小新舅舅家去走亲戚—具体什么事情尔仁实在记不起来了。但是,尔仁清楚地记得,尔仁和阿姐尔礼跟舅舅、舅母告别时,舅舅独自送他俩送到了村外的大路上,为的就是瞒着舅母塞给了阿姐伍元钱,当时,尔仁和阿姐拿着钱边走边哭—永远要记得小新舅舅的恩情呢!那两年,阿姐尔礼撑住了家,但也因此,尔礼中考时差了三分没考上金牛中学。尔礼大哭了一场,说一定要念书,最后母亲郝慧珍让她上了刚刚兴起的位于湖滨镇上的阳湖纺校职高。

尔仁人渐渐长大了,他多了一个习惯,他喜欢把自己一个人独自锁在黑黑的房间里,坐在床上,胡思乱想。

尔仁幻想,如果现在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该有多好,爸爸、姆妈、阿哥、阿姐都在家里,该有多好。尔仁他就可以每天跟在阿哥后面听故事,可以每天吃着阿姐烧的好吃的饭菜。尔仁愿意大家都在一起,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没有人说话—有些话,现在可不能再跟父母说了呢。

尔仁一想到,阿哥今后要娶了阿嫂就要离家过活了;一想到阿姐今后嫁人,也要离开家的,那么,到时,他也就不能随时随地看见阿哥、阿姐了。还有自己,不看见陈晓雯吧,心烦;看见陈晓雯吧,却又更烦!他情愿自己不长大,就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家人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尔仁回想起来,自己在小学,在幼儿园每天每刻都是开开心心的—甚至,包括父亲生病的那几年,毕竟,每天晚上睡觉阿哥会在身边解闷劝解思念父母的担忧。

尔仁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挺幼稚,可是,他现在却向往着这种再也回不来的幼稚!

尔仁有时候更会痴想,是不是贾宝玉不愿意离开他的姐姐妹妹,就是有着跟他现在一样的想法啊?还是自己也长大了,发育了,这个阶段一定会有的焦虑和感触?

对于尔孝、尔礼的回家,父亲余天赐很高兴,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姆妈郝慧珍了。

尔孝、尔礼还没有回家时,郝慧珍就在计算着他俩回家的日程,每天都在跟尔仁唠叨着你哥、你姐还有几天回家等等这样的话题,甚至还会清晰地回忆起阿哥、阿姐小时的故事;姆妈还把被子全部重新晒了一边;早早地,就和余天赐、尔仁一起忙了几天蒸好了春节用的馒头。尔仁望着姆妈渐多的白发,才发现,原来,姆妈老了。

当尔孝、尔礼过年回家之后,当晚,大家都睡得很晚,郝慧珍要多听听自己在外的一儿一女,讲讲各自当前的工作和生活。那两天是全家最最高兴的日子。

二月一日,八四年的除夕。一家五口享用了丰盛的年夜饭后,尔仁就早早地来到了电视机前,父亲余天赐和阿哥尔孝也围坐过来—第一年可以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了——阿姐尔礼和姆妈郝慧珍则还在厨房内一起做着家务事。

快到八点,尔仁疾呼:“姆妈,阿姐,快来啊,春节晚会马上要开始了啊。”从1983年开始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已经成了除夕铁定的第二顿年夜饭。

八四年的春晚,节目精彩纷呈。其中有陈佩斯、朱时茂表演的小品《吃面条》、奚秀兰演唱的歌曲《阿里山姑娘》、朱明瑛演唱的歌曲《回娘家》。当然与全国人民一样,尔仁觉得最好听的就是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春节一过,不,当晚一过,大街小巷就流传着“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还有“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八四年一月,中共中央发出《关于1984年农村工作的通知》。提出要在稳定和完善生产责任制的基础上,提高生产水平,疏通流通渠道,迅速把主要精力转到抓好商品生产上来,使广大农民尽快富裕起来。

一月下旬到二月中旬,小平同志分别视察了深圳、珠海、厦门经济特区,提出“建立经济特区,实行开放政策”的指导思想不是收,而是放。要让一部分地方先富裕起来。

二月中旬,国务院在春节刚过就召开了全国经济工作会议。会议强调:能不能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经济工作要以提高经济效益为中心的方针,并且取得成效,是衡量各级经济部门和企业工作好坏的主要标志。

三月份国家决定进一步开放由北至南14个沿海城市:大连、秦皇岛、天津、烟台、青岛、连云港、南通、上海、宁波、温州、福州、广州、湛江、北海,作为我国实行对外开放的一个新的重要步骤。自此,在小平同志的指引下,中国进一步加快了改革开放的步伐。

短暂的春节假期过去,阿哥、阿姐就去外地上班了,家里,就又只有了三个人。唉!

母亲郝慧珍也要上班,父亲余天赐虽然休息在家里,可是,尔仁总是觉得跟他讲不到一块去,甚至,两人还抢电视看—当然,父亲往往是抢不过他的。

虽然休息在家里,尔仁却不由怀念起学校生涯来了。要是,在学校光上课,不要考试该多好?要是自己专心文学社的事情,上课能够像传说中的大学一样,自己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该有多好?

还好,气闷的寒假终于很快过去了,尔仁的高一下学期开始了。

高一班的同学,终于又汇聚在一起了。

尔仁又可以跟建平、卫艇、杨旭龙还有沈濬、蒋鸿等同学在一起了,尔仁真的感到很开心——当然,那陈晓雯无事依然对他不理不睬,好在,尔仁现在已经习惯了。更主要的是,不管陈晓雯情愿也不情愿,每个星期总有一天,陈晓雯必须跟他碰面—去参加文学社的编委碰头会。尔仁现在对春芽文学社尤其是“树人报”的编辑工作最热心了。因为,在这里,尔仁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地位和荣耀!当然,更最要的是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望着陈晓雯说话,而她不得不听,哈哈哈,只要想到这一条,尔仁睡醒了也要笑醒过来呢。

开学了,班主任褚文东老师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选举了班干部。

尔仁看着黑板上的选举票数,听着声声入耳的唱票声,自己的票数与别人的差距在逐步拉大,尔仁脸涨得通红,又难过、又失落、又尴尬,恨不得挖个洞弓进去。最后的选举结果,大部分去年的班干部都毫无悬念地重新当选原职位,唯独尔仁落选了文体委员,这一职务由沈濬接任。开学第一天,褚文东就给尔仁来了个下马威————至少尔仁是这么认为。、

不过,想想自己期末考试为了小钦这个臭小子做了弊—为了他,尔仁还在周馨玟面前背了黑锅,周馨玟老长时间看见他都拉长着脸—自己被责令成为了全班的最后一名,得知这个结果,尔仁第一个反应就是怕陈晓雯看不起他,第二反应就是自己的文体委员怕是干到头了。

对于第一个担心,尔仁观察了好几天,结论是陈晓雯对他的态度是一贯的——不理不睬,没有什么特别的;而对于第二个担心,开学第一天的班干部选举结果已经验证了他心中的忐忑不安了。

从此,尔仁就再也没有当上班干部。

从此,尔仁越发地失落和尴尬。

从此,尔仁在校只希望上语文和英语课,只愿意参加“春芽”文学社的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