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听见陈晓雯问“渔霸”在哪,就不以为然地答道:“哦,就在树林西边过去。”
“走!”陈晓雯很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就走进了树林,往西边去。
“……陈晓雯?”尔仁发愣地叫住她。
陈晓雯转过身探寻地瞧着尔仁。
尔仁只是着着一条短裤的裸身已经完全暴露在陈晓雯眼前,他尴尬地并拢腿,手足无措地问道:“学校……在东边的啊!”
陈晓雯努力只盯着尔仁的眼睛,摇摇头道:“不去学校!”
“不去学校?那……我们的……衣服?”尔仁大惊,这陈晓雯刚才不是答应了自己的么?
“去问他们要回来!”陈晓雯说着,转身向榆树林深处走了。
尔仁愣愣地盯着陈晓雯的娇小却坚决的身影,呆了半分钟,眼睛眨了俩眨,终于一跺脚,跟着陈晓雯向前走了。
榆树林实在不能称得上是“树林”,稀稀疏疏只有百来棵树。陈晓雯和尔仁才走了个把两分钟,就穿过了这片榆树林。
当那南岸的建平、卫艇等人看到一前一后的陈晓雯和尔仁,起初一下子欢呼起来,随后立即却又开始了窃窃私语。搞不懂陈晓雯和尔仁——尤其是一向不言不语的陈晓雯的胆子为何这般大,居然往“渔霸”那走去!
精瘦汉子光膀子男现在完全不理会南岸的建平等人,两个人正席地而坐,坐在那里抽烟聊天,嘻嘻哈哈在气建平他们呢。只有那只恶犬,时不时地对着南岸狂叫。
忽然,那只恶犬转过身,对着陈晓雯和尔仁就咆哮起来。
精瘦汉子光膀子男—当然,他们俩也已经穿好了衣服——闻声不由抬起头转头细看,只见一个女学生坚定着朝着这边走来,女学生身后二十来米处,还跟着刚才逃走的、抖抖索索的男学生。
精瘦汉子一愣,继而“哈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光膀子男笑道:“老大,他们叫了帮手来了。哈哈哈!”
“哈哈哈!”光膀子男也嘲弄着瞧着越走越近的陈晓雯和尔仁两人狂笑。
放肆的笑声让尔仁直感到脸红难为情。
陈晓雯走到了两个渔霸身前,而尔仁被精瘦汉子打了一巴掌,还是满心的屈辱和恼怒,他站在陈晓雯身后十米不肯再向前了。还好,精瘦汉子光膀子男的注意力集中在陈晓雯身上,又是奇怪又是嘲笑地瞧着陈晓雯,倒没有起身来抓尔仁的意思。
陈晓雯站定,虽然她打好了主意,可是事到临头毕竟还是有些胆怯,她努力镇定着自己,开口说道:“两位叔叔……我是他们的同学……请……请把衣服还给他们,好吗?”
“把衣服还给他们?”精瘦汉子打量着陈晓雯,哼了一声,嘲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晓雯的脸陡然涨红了起来。
光膀子男斜着眼也道:“小姑娘,你别瞎掺合。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这些同学都是偷鱼贼?”
“我没偷!”尔仁怒视着光膀子男,他对自己的这句话还是很有胆气的。
“没偷?”精瘦汉子叫道,“没偷你们偷游到我们的鱼围子里面干嘛?不知道这是我们的鱼围子啊?”
尔仁极力反驳道:“我不会游水!而且我也没有到你们的鱼围子里面去!”
“是呀,你是没偷。因为你不会游水,你要是会游水了,还不是跟他们一样的偷?”光膀子男手一指对岸,冷笑道,“你就是没偷,也是在一起放风的—你敢说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尔仁一时语塞。
精瘦汉子骂道:“对呀!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们娘老子怎么教的?你们老师又是怎么教的?啊?”
尔仁低下头,惭愧地更是无语。
“两位叔叔!”陈晓雯叫道。
还叫他们“叔叔”?尔仁心里很气恼,这两个明明是渔霸啊!
“两位叔叔。”陈晓雯涨红着脸,努力克制着自己,“如果他们闯到了你们的鱼围子里面……那我……那我待他们向你们道歉……可是,我知道的,他们平时在班里都是好同学……他们今天……也许就是一时好奇……才……才闯到你们的鱼围子里去的……你们就原谅他们这一次,把衣服还给他们好吗?”
陈晓雯的道歉,让尔仁心里很是别扭,也很不情愿。可是……自己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把衣服要回来!尔仁只能低着头。
“好学生?偷鱼贼还是好学生?”光膀子男又是一阵冷笑,“原谅他们?嘴上说说就行了?”
“对呀!”精瘦汉子也嚷道,“我说你听听,你这些好同学干的事!不但偷我们的鱼,嘴里还不干净乱骂我们,还用石块扔我们!好学生?我看你的这些同学啊,就跟街上的街皮一样!还好学生呢!”
“啊?”陈晓雯愣愣地转回头看着尔仁。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骂人也没有扔石头!”尔仁率先地为自己抱屈撇清,继而又手指俩个渔霸愤怒地指责道,“建平他们一开始也没有……是他们俩个首先骂我们的,也是他们首先拿石头扔我们的!”
尔仁还给精瘦汉子打了一巴掌,要不是这实在是件屈辱的事,对陈晓雯没法说出口,尔仁真想……真想……真想大骂他们一顿,痛诉一番!
“哼!”精瘦汉子终于脸一红了,“你们敢偷我们的鱼,就不该骂?不敢打?”
“小姑娘!这里没有你的事!啊,你赶紧走!”光膀子男对陈晓雯说道,“今天这个事没有个说法,那是肯定不行的!”
陈晓雯见这两个渔霸实在说不通,吁了一口气,努力平静地说道:“那你们要什么说法?”
“嗯?”光膀子男与精瘦汉子对了一下眼。
精瘦汉子抢先嚷道:“说法?第一把他们的娘老子叫来,第二把你们的老师叫来,第三,他们必须赔礼道歉,第四赔钱!”
“啊?”尔仁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两个渔霸无赖开价这么高!如果这么高,情愿这些衣服不要了!
“两位叔叔!”陈晓雯说道:“再有什么说法,你们都应该先把衣服还给他们,是不是?你看,我同学都快要受凉了。”
陈晓雯说到这里,尔仁配合地“阿乞”一声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天可怜见,尔仁倒不是故意的,而是确确实实地受凉了。还怪了,尔仁听了陈晓雯这话,顿觉身子更冷。
“你看是吧?”陈晓雯乘机说道,“把家长还有老师叫来都可以做到—不过,我想,家长和老师们来了,如果看见他们这副病倒的摸样,终究也要跟你们理论一下的吧?”
“嘿!”精瘦汉子盯着陈晓雯说道,“你这小姑娘倒把事情反推在我们身上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看马上都要是烧晚饭的功夫了,大家都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叫家长叫老师,这一来二去没有两个小时也解决不了,对不对?”
“你!”精瘦汉子又要说话。光膀子男挥了挥手,让精瘦汉子住嘴。他点点头对陈晓雯说道,“好了,小姑娘,今天我看在你还算懂礼貌的面子上啊—这样,两个条件,一是赔礼道歉,二是赔钱。”
“陈晓雯!”尔仁叫道,“我们没有拿他们的鱼!”这两条,尔仁都不愿意答应。
陈晓雯没有搭理尔仁,而是问道:“赔什么钱?”
“赔什么钱?”精瘦汉子一指鱼围子河面,“看见没有,给他们搞得死了好几条鱼了。不要赔钱。”
“嗯!这是要赔的。”陈晓雯老实地答道。
光膀子男笑了:“是呀!”
陈晓雯跨上几步,来到岸边,仔细看了一下鱼围子,然后又走了回来,对两个渔霸道:“我看了,一共死了三条鱼。这样吧,我们就按照市价赔给你们!”
“什么?”、“什么?”精瘦汉子光膀子男不约而同地怪叫了起来。
“不行!”精瘦汉子忽地站了起来,瞟了一眼光膀子男道,“这个星期我们鱼围子天天少鱼,死鱼,今天虽然只有……只有三条,可是一个星期就至少少了三十条!”
“三十条?!”现在轮到尔仁怪叫了,“你们……你们……狮子大张口呀!”
尔仁不知道现在的鱼价多少。他猜,三十条鱼,不要一两百块钱啊?
“是有三十条!”光膀子男也叫道,“没有三十条也有二十八条。”
陈晓雯静静地看着这两个渔霸,道:“今天你们的损失你们也知道,这我不说。我要说的是—我们学校高中绝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寄宿生。寄宿生只有星期天的下午才可以出校的,平时是不允许出校门一步的。所以,他们今天以前就根本没有时间,也根本没有办法来这里。”
“呃……”精瘦汉子光膀子男又对视了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尔仁望着这哥俩,心里那个解气啊!
“那……那也不行!”精瘦汉子张红着脸叫道,“反正……反正他们的嫌疑最大。”
“这样,今天一共死了三条鱼。”陈晓雯望着光膀子男说道,“我们按市价陪你们十块钱!”
“十块钱?!”精瘦汉子又首先叫道,“不行!至少五十块!不,至少六十块!”
“对,五十块!没有五十块不谈!”光膀子男也耍起了横!
“两位叔叔……你看我也给你们赔礼道歉了。”陈晓雯和风细雨地说道,“我们也都是穷学生,身上实在没钱。而且,你们今天确实只损失了十块钱……如果你们一定要五十块,那么,我现在只能回去叫家长,叫老师了。”
光膀子男与精瘦汉子对了一下眼,迟疑了一下道:“反正十块钱不行!”
“绝对不行!”精瘦汉子也在旁叫道。
……
别看陈晓雯平时在学校默不作声,这会儿也是有些胆怯,有些害羞,但是今天的表现却让尔仁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林妹妹一般人物的陈晓雯为人胆识、思维逻辑非同寻常,至少比他尔仁自己要强!
经过几轮的讨价还价,终于把赔款定在了二十块钱。
既然已经谈好,尔仁就招手把建平等众人叫回了北岸,平均每人赔了两块五。自然建平身上是没有钱的,他的这两块多份子钱尔仁代他叫了—大不了尔仁今天回去再到父母的衣橱柜里在“拿”个五块钱。
赔了钱,众人灰溜溜地在两个渔霸的骂骂咧咧声中离开了河滩。
尔仁把刚才的事情给大伙讲了一声,大家都对陈晓雯很是感谢。陈晓雯却不习惯这种场合,难为情着赶紧先走了。
玩没玩好,还赔了钱。尤其,尔仁还挨了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一巴掌,心里更是郁闷和气愤。
不过,建平、卫艇、沈濬等一干众人对于尔仁今天的表现倒很是佩服,既为众人挨了打,也和陈晓雯一起解决了问题。所以,众人对尔仁很是亲热,尤其是卫艇和沈濬两个人还心存惭愧,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朋友,在那个场合光顾着自己逃跑,倒把尔仁一个人扔给了敌人。
可是,尔仁对于卫艇和沈濬没有异想,只有感谢—今天多亏了他们几个救了命啊!
回学校前,尔仁又与大家商量好,今天这事万一被褚老师知道,大家应该有的口径。害得杨旭龙不顾大家的冷眼直呼:“余尔仁,你连做坏事都想好周全啊?”
杨旭龙和喻承斌担心不要陈晓雯回校告密。尔仁却十分笃定地说,绝对不会。大家问他为什么,尔仁只是笑着不答。
果然,第二天上学,风平浪静,大家紧盯着的褚老师正常的很,一点也没有提星期天的事情。
只是,尔仁发现,那卫艇星期一没来,请事假了两天,直到星期三才来学校。尔仁还发现,卫艇来了学校之后行动缓慢,喜欢侧着身子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有时不小心碰了屁股,还龇牙咧嘴偷偷地叫唤……卫艇直到一个星期后,才改变了这种姿态……
尔仁搞不明白是啥回事,问卫艇,卫艇却涨红着脸怎么也不肯说。
尔仁心里还有一个疑惑:那个星期天,陈晓雯就怎么会到西街土路上去?碰巧?不大会啊?那里,除了稀疏的两、三户人家,平时往来的人是很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