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尔仁和老二谈到同学的近况，那边厉小羽也终于开了金口，眼皮一抬问小薇道：“小宣，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额……”小薇面对检察院的厉小羽，底气实在不足。她低声道，“我在…我们那里的……金牛柴油机配件总厂工作。”

“金牛？还是厂里面上班？”厉小羽眉头一皱，一副关心小薇的样子，“哦哟，那是很辛苦的哇，工资也不会高吧？”

“呃……”小薇兀自脸色一变，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尔仁知道厉小羽是个厉害角色，在跟老二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分心盯着小薇，还时不时地给小薇夹夹菜什么的，生怕小薇吃了亏，受了她的气。现在听厉小羽这么跟小薇讲话，心里很是生厉小羽的气，这人说话做事也不能这么剑拔弩张、咄咄逼人吧？果然是太嚣张了！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见不得小薇比她长得好看？还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奶奶的熊，你不就是个检察院的么？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要是不靠着父母，看你能过谁呢？

尔仁再一看小薇受气委屈讲不出话来的样子，心里更是有气，真的是看在老二的面子上，要不……

但就是忍气吞声，可也不能让小薇受了委屈啊。

尔仁对厉小羽端起了酒杯，轻轻一笑—皮笑肉不笑的一笑，说道：“来，小厉！我敬你一杯！老二有了你这样的贤内助将来想不发达也不行啊！”

尔仁端起了酒杯，皮笑肉不笑对厉小羽说道：“来，小厉！我敬你一杯！老二有了你这样的贤内助将来想不发达也不行啊！”

“哈哈！”老二首先鼓掌大笑了起来。

“唉呀，你！”饶是厉小羽再怎么大方，听到尔仁这么说也还是受不了。她脸颊绯红，两眼直瞪了尔仁一眼，不肯端起酒杯。

尔仁见厉小羽发窘，心里舒服，他“呵呵”笑着，索性张口说道：“这有什么，我看你就是贤内助嘛。”

尔仁一指小薇，笑着夸耀道，“她还是我的好老婆呢！”

“呀！”这可是尔仁第一次叫小薇“老婆”，而且还是“好老婆”，更是当着老二和厉小羽的面叫呢！小薇脸的“刷”地一下涨得羞红羞红，简直要抬不起头来，低声娇嗔道，“你……你乱叫什么呢！”

尔仁和老二接连见到厉小羽和小薇的娇羞模样，相视轰然大笑。

厉小羽虽然脸还是红着，却是神情古怪地瞧着尔仁。

接下来，尔仁轻描淡写地对厉小羽笑道：“小薇她家老子就是小薇厂里的党委书记……本来要给她安排更好的位子，她不要，偏要调到计量室去。计量室就是坐在那里息息的，检验检验、登记登记的，一天都不要干一个小时活。”尔仁说着，指着小薇，对老二和厉小羽笑道，“这个人啊，就是不思进取！”

小薇一听，不乐意了，噘着嘴道：“谁不思进取啊！”

“哈哈！”老二又是一阵大笑，道，“老五，这不是蛮好的？小宣可不是给你找到了？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的啊！”

“是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小厉是你的贤内助，事业上的好帮手啊！”尔仁笑道，斜眼瞧着小薇，戏道，“小薇么……也就只能做做我的贤妻良母了啊！”

“嗯！”小薇听尔仁这么说，不高兴了。

尔仁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小薇眉开眼笑了：“不过，我喜欢啊！我就要这样的老婆啊！”

老二却是“哈哈哈”又是抚掌大笑，厉小羽听了尔仁的话，却是斜着眼睛睨视着尔仁不言语。

尔仁心道，小薇没有听懂我的话也就罢了，偏老二也听不出来我的话外音，唯独厉小羽听得出一些味道出来了。看样子，老二今后要给厉小羽吃死了！

虽然厉小羽冷冰冰得一副高傲的样子，有点看不起人，可是架不住没心没肺的老二在一旁插诨打科。再加上，尔仁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不去理睬厉小羽的咄咄逼人，及至后来厉小羽反而给尔仁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发窘，倒使尔仁不快的心情恢复了许多。

虽然四个人，但这顿饭还是吃了一个多小时。

尔仁注意到一个细节，服务员来结账的时候，老二居然没有付现金，而是在一个什么本子上签了一下名就行了。这让尔仁既大吃一惊又羡慕异常——老二到中吴三大饭店之一的德泰恒菜馆来吃饭，居然不要付钱，只要签个字就行啊！

尔仁还没有从震惊中惊醒过来，只听老二对他说道：“老二，时间还早，走，我们楼上去喝杯咖啡！”

“啊呀！”一旁的小薇嘟囔了起来，对尔仁提醒道，“康康，等下我们还有事的啊！”

“啊？还有事？”老二望着尔仁。

尔仁笑道：“呵呵，等下我们要去看电影，还要到春桂坊我金老师家去看看。”

“还要去百货大楼买衣服！”小薇特意点醒尔仁。尔仁尴尬地笑了。

“啊？看电影？”老二问道，“红星？票买没？”

“嗯，买了……一点四十分的。”尔仁答道。

“哦哟！早了呢，现在还一点不到呢！”老二看了一下手表，再次邀请道，“马路对过就是红星，走过去才五分钟。早了呢！现在去顶上喝咖啡去！”

“呵呵！”尔仁笑着，为难地看着小薇。

其实，尔仁除了很想见识一下咖啡到底是什么滋味之外，更想上楼看看什么才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场所。想想看，老二和厉小羽是经常来这里的，而自己居然连咖啡也从来没喝过！

小薇眼睛翻翻，对尔仁噘着嘴。尔仁心下不喜，这就是有点过了，别说自己想去喝咖啡，就是不去，也不能在老二和厉小羽面前这个样子啊！

“去吧，屋顶花园很好的！你们没有来过吧？里面的咖啡是中吴最好的，连中吴宾馆也赶不上它。”没曾想，厉小羽也对尔仁和小薇发出了邀请。她微笑着对小薇劝说道，“再说了，百货大楼里面的衣服都是垃圾货，没有几件像样的——我买衣服可是从来都是到上海去的——哦，对了，听说文化宫对面房子现在开始拆迁了，说是要造中吴购物中心了，也许过两年等购物中心招好，中吴才有名牌的衣服吧。”

厉小羽这句话一出口，尔仁就知道坏了，完全起了反作用了。果然，小薇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尔仁。

没办法。尔仁瞟了一眼厉小羽——只见她得意地望着自己，尔仁扭过头只好说道：“老二，你有事你就去忙吧，我们自己街上玩玩。”

“哎！哎！”老二不满地瞧着尔仁，“我才说了，今天就是专门陪你们的！要说有事，就是陪你们这件事！”

“老二！”老二这话说得尔仁心里很是悟心。

不过，实在不能违背小薇呢！厉小羽刚才那话说得太伤人了，她这话看起来是邀请，毋宁说是拒绝呢！

尔仁无奈道：“老二不了，今天已经很耽搁你们了。下回吧，下回你请我们喝咖啡，我们一定去。”

“真不去啦？”老二望望尔仁，看看小薇。他也已经看出来了，小薇似乎不开心。老五尔仁不肯去，还可以骂骂他，可是小薇……老二只得说道，“那……就下回吧。”

“好好！”尔仁有些难堪，笑道，“下回我带小薇到你公司去看看。”

“好，好！一言为定！”老二笑着对小薇说，“一定来啊！”

“好的！来的！”小薇总算露出了她的一贯动人的笑容。

“啊呀！真可惜。”厉小羽还要添油加醋，对小薇道，“这样……下回你有空，我带你一起到上海去买衣服啊！”

“额……”小薇的脸色又不大好了。

在德泰恒门口，为了谁送谁的问题，尔仁和老二又争执了好一会儿。尔仁虽然对厉小羽很有意见，可是老二实在是够朋友的，尔仁坚持要送老二他们先走。

望着老二的桑塔纳车逐渐消失，尔仁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身边的小薇身子一扭，也没有跟尔仁讲一声，径自走了。

“嗳？小薇？”尔仁诧异地赶紧追上小薇，拉住她道，“你往哪里走呢？红星影剧院是反方向呢！”

小薇手狠命一甩，依然向前走着，气冲冲道：“你管我？”

“啊？”尔仁看着小薇冷若冰雪的样子，心里有点明白，嘴上却装糊涂地说道，“小薇，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小薇终于停下脚步，胸脯一鼓一鼓的，怒道，“你不知道怎么了吗？”

“呃……”尔仁有些尴尬，扰扰头，终于摇摇头说道，“唉！这厉小羽……真是太差劲了！”

“她差劲？”小薇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尔仁，“我看是你差劲！”

“啊？我？”尔仁大吃一惊，手指着自己。这怎么回事？小薇莫非是气晕了头了吧？怪来怪去也不可能怪罪道自己身上啊？

“不是你是谁？不是你是谁？”小薇眼睛里简直要冒火，“那个丑八怪姓厉的，神气活现的，一直对我说些夹枪夹棒、看不起人的话，你倒好！非但一句话都不帮我说，反而一直对她眉来眼去，笑嘻嘻拍她马屁！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上她啦？要挖姓雷的墙角，跟他做连襟啊？”

在中吴方言中，“做连襟”一语用在男女关系上，是很伤人的话，意指两个男的同时跟一个女的保持有暧昧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