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的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这次的人事变化。说“家里”，其实也就是尔仁和郝慧珍两人在议这个事情。因为，父亲余天赐对这样的事情是不感兴趣的，而小薇则是在不感兴趣之外还加上一个听不懂。

“康康，天生我材必有用！姆妈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郝慧珍瞥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小薇，安慰着苦恼郁闷着的小儿子。

“可是……唉！”尔仁摇摇头，吞下了想说的话。

“康康！”郝慧珍给儿子夹了一筷儿子最爱吃的菠菜，说道，“靠关系是暂时，靠自己的本事才是长久的。那个伍什么的，不学无术，我看他能在团委书记位置上干多久？”

尔仁低着头不言语。

“儿子”郝慧珍瞧着儿子这副颓废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只能继续安慰道，“你一如既往的好好干，总有一天真正有眼光的领导会看中你的——我知道顾爱群也没有几年好蹦跶的了。”

尔仁抬起头，见母亲为了他的事又在犯愁了，心里一片歉意。

“姆妈，我知道了。”尔仁点点头，空洞而无奈地说道，“我会定下心来，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的。”他这既是安慰母亲，也是安慰自己。

“对啊！这才对啊！”郝慧珍瞧着心爱的儿子，终于欣慰地笑了。

吃过晚饭，小薇自去收碗到厨房洗碗去了；余天赐则回了房间，去看他的十七寸熊猫黑白电视去了；尔仁和母亲郝慧珍还在客厅聊着今天人事变动的事情。直到小薇洗好了碗，沉着脸，一声不吭走进了卧室，“呯”地一声带上了门，才发现有些不妙。

郝慧珍疑惑着看看尔仁的房门，又瞧瞧尔仁：“她又怎么啦？”

“呃……”尔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康康”郝慧珍对着房门努努嘴，低声对尔仁说道，“小薇人整体来说不错，也听我的话。可是，她娇生惯养的脾气可要不得。你可得要好好说说她。”

“哦，哦。”尔仁低下头，惭愧得很。

“去吧，去吧。”郝慧珍冲已经是心不在焉的儿子挥挥手，“我们以后在讨论。”

尔仁推开房门，见小薇板着脸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电视。

起初与小薇交往时，尔仁对小薇一直有着低三下四的谦卑感。

小薇漂亮，小薇父亲是单位里的党委书记，小薇家里的条件要比自己家好得多。虽然小薇是初中生，但是小薇完全可以找到比自己条件好得多的对象，可是她还是看中了自己，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小薇给尔仁自己带来的，有身心的喜悦更有面子上的荣耀。

有了前面多次夭折的爱情，尔仁曾经诚惶诚恐地想过，小薇凭什么看上自己？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能说会道、兴趣广泛、知识渊博罢了——而这些毕竟都是尔仁自夸的；而尔仁的弱势却是一大把，最明显的，也是历任女友们家最看不上自己的，就是自己家境清贫，本人也是个无权无势、看不出前途的小会计。可是，小薇还是跟他交往了，而且，还十分依赖自己，尔仁只能说小薇是“慧眼识英雄”了。就冲以上几点，尔仁甚至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好好待小薇，不能让她受到丁点的委屈！

可是，小薇不是处女！

这一点，十分纠结着尔仁的心。诚然，就像母亲郝慧珍所说的那样，处女的标准不能仅仅由女孩生理上的那层东西是否消失来衡量。可是，尽管在母亲劝说之后，尔仁假装不在意，尽管尔仁努力让自己相信小薇的那层东西是由于非异性的原因造成的。但，尔仁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心中就是郁闷无比——如果……万一……小薇那个原因是……尔仁简直不敢想下去。

尔仁一方面痛苦着纠结着这件事，一方面尔仁却又实在做不出把小薇甩掉的断然决定——母亲也不会同意啊！不过，尔仁自己想，要不是小薇很漂亮，要不是尔仁觉得小薇是降低身份来到自己家的，要不是小薇对自己是十分依恋的，尔仁自己绝对会在第一次得到小薇，发现了问题后，就跟她断然分手的——这其实也是尔仁自己想想的，凭尔仁这样的性格，就是小薇没有这么漂亮，尔仁也做不出跟她分手的事情来。余家虽然清贫，可是却是书香门第的，做不出这样不道德事情出来。这也之所以，只能是尔仁的“想象”！

就在迟迟疑疑之间，就在母亲劝说之间，就在尔仁跟小薇两人交往了才一个多月之后，小薇就义无反顾地住到了自己家里来。

尔仁一方面痴迷着小薇的肉体和义无反顾，另一方面却又痛苦着自己的担忧和犹犹豫豫。可是现在，事已至此，小薇已经住到了自己家，而且，就像母亲所说的，小薇除了有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外，基本上还是听自己父母话的，还是比较随和的——说不定，“说不定”，小薇处女身的丢失，就是小薇骑自行车、运动或者跌倒而造成的呢？

可是，每当想起这件事，尔仁还是克制不住的纠结！

不过，毕竟小薇住家里来两个多月，除了小薇有时发作的小孩子脾气外，其他，母亲郝慧珍倒同她合得来，倒是觉得她不错，至少，郝慧珍觉得小薇比大儿媳房虹虹跟自己亲近，又好搞定！现在，大儿子尔孝和大儿媳房虹虹顶多一个月回来一趟，有时，郝慧珍夫妻俩还抽空去湖滨一趟。虽然，房虹虹待公婆很客气，但是，郝慧珍明显感觉到这房虹虹比小薇要厉害得多，精明得多了。而小薇没有什么要求，心思简单，只要尔仁待她好好的，只要她由着性子买衣服，小薇就每天是开开心心的了——关于买衣服的这一点，郝慧珍倒是很有些想法的，可是，小薇只是与尔仁同居，还没有结婚，更主要的是，小薇现在买衣服的钱都是她自己的工资或者小薇妈妈给的钱，所以，郝慧珍跟尔仁一样，在这一点上面实在说不出口——也没有底气来指责小薇的这一点主要的爱好。

所以，在小儿子和小薇关系的大部分事情方面，郝慧珍是一定会站在小薇一边的。

也因此，小薇跟母亲郝慧珍的关系不错，尔仁也就对小薇宽厚了许多，小薇一些小小不雅的地方，尔仁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看什么电视啊？”尔仁搭讪道。尔仁知道小薇生气了，可是对于小薇生气的原因不是很明白，她这是在哪里受了气了？

小薇没有理睬尔仁。

尔仁房里比较简陋。一张老式木柱床，一张写字台，一顶五斗橱，一顶棉被橱，一对单人沙发——这还是裴家阿姨郝美珍以前在乡下沙发厂上班，帮着打的。最后还有门背后的水泥搁板成就的书柜。

尔仁在沙发扶手上坐了下了，揽住了小薇的肩膀。小薇板着脸，一声不吭推开了尔仁的手。

电视上正放着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而这个节目小薇是从来不大爱看的。由此可知小薇真的是生气了。可是，她为什么呢？

尔仁嬉皮笑脸地伸出右手又抱住了小薇的肩膀：“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啊？”

“你干嘛你？”小薇发急了，一把就打掉尔仁的手，转过脸来冲着尔仁就喊道。

“怎么啦？”尔仁的面皮还是有点嫩，他尴尬地问道，“谁惹你啦？”

“你！”小薇理直气壮而又义愤填膺地嚷道。

“我？”尔仁很是纳闷更有些惊呀。

“就是你！”小薇皱着眉愤怒道。

“我……我怎么了？”虽然尔仁还是不明白，不过，既然小薇已经开始说出来了，尔仁反倒不怎么担心了。

小薇噘着嘴嚷道：“天天一到家跟你妈聊，一到家跟你妈聊，都不跟我说话！以前你自己讲的，我洗碗，你在旁边陪我的！你说你这几天做到了没有？”

姆妈天天到站台上来接我的？你可接过我一次？我跟姆妈讲单位里的事情，我也想跟你讲啊，可是你又不爱听！你可是只想我陪你到中吴去买衣服！

当然，上述埋怨的话，尔仁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底腹议一下。尔仁解释道：“不是今天我们单位人事大变动了么？”

小薇依然嚷着：“那也用不着一直讲啊？”

“不是！”尔仁半是炫耀半是痛心地说道，“你刚才可能也听见了。他妈的，原来团委书记应该是我做的，这一年多来，团委的工作有很多都是我默默无闻地在做的。我们老团委书记也一直是推荐我的，今天可好，让一个无赖给顶了我这个位置了。真他妈的！”

吃饭时，小薇原也听到了这些内容，不过，小薇还是埋怨道：“你能做团委书记么，当然最好，不能做又怎么样？谁叫你老是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看你出了这么多力，谁会来真正关心你？”

尔仁一愣，小薇这话有道理，是话糙理不糙啊！

只听小薇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到底做什么，我就管你对我好不好。你说有你这样的么？说过的话不算数？再说了，这团委书记不做就不做，有什么了不起？你还起劲地一直颠三倒四说个不停了。”

尔仁愕然。想不到小薇对于自己的前途的看法，居然是个这个样子。尔仁红着脸争辩道：“我是男人么。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我这次要是做了团委书记，有个一官半职了，今后就会有好的前途了——你不也脸上有光彩么？对家里不也有好处么？”尔仁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的是，升官跟发财是联系在一起的，自己工资多了，家里的条件不是好了么？你不也能多买两件衣服吗？

小薇却白了尔仁一眼，鄙夷道：“啊呀，有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团委书记？值得你这样么？你看我爸还是厂里的党委书记呢，总比团委书记大吧？可那又怎样？对家里又有什么照顾？我不还是工人编制？不还是得上中班？问厂里要个车去扫墓不还得付钱？嗤！”

尔仁一时语塞，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小薇，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