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吴公司那脸如刀削，皱纹如川的瘦脸门卫还是很尽职的，他很警惕地拦下了身背行囊，手拎马夹袋的尔仁，上下打量着尔仁盘问了好久。得知尔仁是财收科科长储承鼎请来的客人时，才点了点头，说储科确实在办公室里的，这才勉为其难地予以放行。

中吴公司的办公大楼跟朱方公司的截然不同，中吴公司的门厅和楼梯在办公大楼的最西端。听羿思仙说过，财收科在四楼。虽然中吴公司办公大楼高约七层，虽然这楼是新造的。可是，依然还是没有电梯。尔仁沿着盘旋的楼梯上了四楼，一眼东望，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楼道里静悄悄的，尔仁的心却紧张得狂跳起来。尔仁来到了409室门口，却见里面坐着一男一女，正在忙碌着，正是储承鼎和羿思仙。

储承鼎和羿思仙也听见了楼道有人过来，也一起抬起了头。

“储科！羿思仙！”尔仁站在财收科的门口赶紧先叫道。

“啊！小余！你来啦。”储承鼎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老远就向尔仁伸出了手，“快进来，快进来。”

储承鼎约莫五十几岁，个子不高，敞怀穿着一件旧西装，人长得最大的特点就是圆：圆脑袋、圆脸、圆肚子。不像个国营单位的财收科长，倒像个农村里的大队书记。

尔仁和储承鼎不熟，就是几次送审决算在省公司遇到过，顶多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仅是认识而已。可是，现在尔仁起了通过储科调到中吴的心思，尔仁就更加巴结了点。尔仁赶紧上前握住储承鼎的手，身体微微躬身，谦顺地笑道：“储科，你好。”

“哈哈，小余。今天要麻烦你了。”储承鼎一笑，连他的眼睛都找不到了。

“没事的，储科，有事你尽管吩咐好了。”尔仁谦虚着说道。

“好好！来这边坐。”储承鼎笑容满面，看样子见到尔仁很高兴、很满意。他点点头，让尔仁坐下。他又转头对羿思仙道，“思仙，快倒茶啊。”

“有了，有了。”羿思仙的茶早已倒好，她笑着跟尔仁点头致意，把茶端到了尔仁面前。

“谢谢。”尔仁在储承鼎面前不敢托大，赶紧又站了起来，对羿思仙点头致意。

“怎么样？这一阵子你还忙吧？”储承鼎以废话开口道。

尔仁坐的端端正正，回答储承鼎的话：“还行，跟羿思仙一起在技校培训呢。”

“对对，培训。”储承鼎似乎才想起了有这档子事，他指了指也拉了一张椅子坐过来的羿思延，对尔仁说道，“我们思仙才毕业就又要求回学校培训，上进心可嘉啊。听说，我们思仙在一百多人的干训班里还被选做了班干部？我们汉吴省公司唯一的班干部？”

看样子，储科蛮看的中羿思仙的嘛！尔仁笑着心思复杂地瞅了一眼羿思仙。虽然她并不是“被选出来的”，可是，毕竟她是班委却是不假。

“储科，羿思仙在我们干训班真的是出类拔萃的，学习非常认真，组织工作也很负责。”既然储承鼎这么看重羿思仙，自己又何必吝啬锦上添花呢？

听到尔仁这么么说，羿思仙开心地裂开大嘴笑了。“储科，你不知道。余尔仁的计算机水平在我们班是最高的了，他还是我们会计电算化这门课的老师呢！”羿思延也替尔仁作着介绍。

“啊？你还在干训班做老师？”储承鼎张开了一条线的眼睛，很感兴趣地盯着尔仁说道。

“嘿嘿！”尔仁心道，这羿思仙倒也识趣。尔仁忙谦虚道，“主要是娄双根娄工他们讲，我就是讲讲使用方面的经验。”

“哈哈，别谦虚。”储承鼎大笑着手一挥，“我都已经听徐处表扬过你好几回了。还有啊，今年你们朱方公司的报表决算已经几次都是第一了，听说这里面也主要是你的功劳呢。”

“不不，主要是我们邵科的功劳，大家的功劳。”虽然，给储承鼎表扬得很是舒服。可是这一点，尔仁可不敢居功呢。

“哈哈，小余不错，小余不错。”听尔仁这么回答，储承鼎笑眯眯地再次点头称赞尔仁。

闲话既已聊过，尔仁就道：“那……储科，我就去机房看看？”

“嗨！别急，再喝口茶。”储承鼎笑着摆手道。似乎还想聊一聊。

“嗯……不了储科，我还是先把工资程序搞好，完了，再跟储科汇报。”尔仁急于表现，想先把活儿干好。

储承鼎一愣，不过，随即瞧着尔仁眼神里的笑意更浓了。储承鼎“呵呵”笑道：“那行，那行。那就辛苦你了！”

中吴公司财收科的办公室一共有409、410两大间。每间都有二十几个平方，409房间面对面靠墙摆放着四张办公桌；410摆放着三张办公桌，最里面靠墙安放着仅有的一台IBM的电子计算机。

尔仁跟随羿思仙来到了隔壁的410房间，见中吴公司只有一台计算机，不由暗地自豪：朱方公司可是有五台计算机的，那是因为有了他余尔仁啊。

安装工资程序2。0版，尔仁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可是接下来教羿思仙使用，却遇到了难题。

羿思仙是个很自信的人，听尔仁讲了一段，就说会了。可是真的让她自己来操作，问题却此起彼伏地出现了。要命的是，羿思仙一点也没有尴尬、难堪的感觉，而是一个劲地在点评着工资程序，说，这个“不方便”、那个“应该这样。”搞得不好意思很狼狈的，反而是编程员尔仁了。

尔仁帮中吴公司安装的还是人机界面友好的2。0版本，基本用不着懂FOXBASE语言了。可是，看得出来，羿思仙的电算水平很……一般。尔仁无奈，只得手把手反复地教她，把操作流程给她画好注明，甚至帮着她把公司机关四十几个人的工资数据输进了电脑。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中吴办公大楼东面的三层辅楼果然是后勤楼。一楼是浴室，二三楼是食堂。午饭，就是储承鼎和羿思仙陪着尔仁在二楼食堂吃的。当然，食堂的饭菜质量嘛，就跟朱方一样，都是千篇一律差不多的。

吃罢了午饭，尔仁拒绝了休息一下的建议，带着羿思仙又教了起来。总算在尔仁的反复示范下，羿思仙初步掌握了整个流程，尔仁这才舒了一口气—等下，还要到老二和金老师家里去呢。

想到了老二，瞧着羿思仙白胖的手指正在键盘上敲击着练习做工资，尔仁拿起电话呼了一下老二的BP机。

才一会儿，老二的电话就来了。

“喂，哪位？”

“哈哈”尔仁听到老二的声音，很开心，“你猜猜！”

“啊？”老二惊喜道，“老五？怎么？你在中吴？”

“是的呢！”尔仁笑道。在朱方呆了近一年，尔仁不知不觉也有了朱方的口音习惯，“老二，你在公司吗？等会儿我过来。”

“唉呀不巧！老五，我现在跟着我们老总在栖町区政府拜访几个领导呢。”老二很是懊恼，“老五，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晚上是不是去升州？那就吃了饭再去升州，我尽量早点赶回来。”虽然现在有了BP机，尔仁和包括老二、赵建平、卫艇还有老大、老三这般老同学时常通通信的，所以，老二知道尔仁现在在升州上学培训的。

“哦不要了，你正事要紧，我也没什么事。下回我再来找你吧。”尔仁有些失望。老二跟着他们老总在拜访政府领导，那肯定是大事，可不能耽误。再说，自己除了找老二来叙旧，除了把BP机和盐水鸭给老二，也没其他事情了—要是老二在场，说不定他还不肯收BP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