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索性放下书，看起了BP机的说明书。仔细看明白了，就偷偷地拿过了电话，拨了一下自动呼叫。

几乎立刻，尔仁手上的BP机就猛地“滴滴”鸣叫了起来。尔仁猝不及防，脸“刷”地一下就发烧红了起来。

宋红娟奇怪地回过头：“BP机？余会计，你有BP机？”

尔仁心里狂喜，恨不能直接就告诉宋红娟真相，也好向她夸耀卖弄一下—可是哪里敢呢？——尔仁忙道：“啊？没……没有，我哪能有BP机？你听差了，是……哦…是我敲错了键，计算机的声音。”

“是吗？”宋红娟半信半疑。

“是呀，是呀。”尔仁忙转移了话题，“小宋，你工资做得怎么样了？”

“还行，下个星期一应该可以完的。”

“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宋红娟一笑：“谢谢，不要了，我来得及的。”

宋红娟又在埋头干活了。尔仁说了谎话，心跳得难受——怎么参加了工作，自己说的谎话越来越多了？唉！

尔仁心怀内疚地感慨了一阵，却又忍不住拿起了BP机。机房的办公室电话清清楚楚地显示在荧光屏上。尔仁一阵欢喜一阵难受，欢喜的是，这BP机确实好使、新奇，难受的是，明明是老二送给自己的东西，用起来却像小偷一样，唉，真的不爽，很不爽。尔仁仔细看着BP机的说明，忽然看到有震动功能，不由大喜，赶紧按照说明调整，之后又挂了一个电话，果然，BP机不再发出鸣叫声，震动的声音就连宋红娟也没有察觉了。尔仁咧开嘴偷偷笑了，但是，尔仁转而一想，却又非常郁闷了：这BP机就是调到了震动模式，自己又怎么敢把这BP机号码告诉单位里的同事呢？就是姆妈，也得瞒着她啊。这，除了老二又有谁，呼自己呢？这BP机又有什么用呢？唉，郁闷，真的很郁闷！

猛地，尔仁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这么想，是存心要把这BP机纳为己有了？自己给老二说过的冠冕堂皇的话不是太假冒勒鬼、太虚伪了吗？自己不是一直自诩自己是个诚实、直爽、大度、素质高的人嘛？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受老二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个定论，看看马上要到三点了，尔仁只得把BP机收进了自己的办公柜—这BP机也不能带回家，姆妈要是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地拿了老二的东西，不要把自己给骂死？！

尔仁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宋红娟打了个招呼，又跟邵灵弟请了假。就坐三点多的317次火车回金牛了。这次，尔仁还是没有遇到于晋甫。自从于晋甫担任了集装箱分公司的经理之后，尔仁是除了星期一早上到朱方的502次火车可以碰到他外，其他时间已经很难碰到他了。

317次火车慢慢停靠金牛火车站的时候，尔仁已经瞧见姆妈在站台上等了。虽然姆妈还看不见自己，但尔仁心里已经是暖烘烘地了。

“姆妈！”尔仁一下车就高兴地大声叫着郝慧珍。

“哎！”郝慧珍答应着，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走了过来。

“这什么呀？”郝慧珍看着儿子手里的花。

“花呀。”尔仁故意答道。

“这孩子。”郝慧珍笑道，“我是问你，这花干什么的？”

“送人的。”尔仁特意把康乃馨和萱草花拿给郝慧珍看，“姆妈，好看吗？”

“嗯，真好看，又是白又是黄的，不错。康康，这什么花啊？”

“呐，这白色的叫康乃馨，这桔黄的叫萱草花。”尔仁解释道。

“噢，康乃馨、萱草花。”郝慧珍摇摇头笑了，“姆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花呢。对了，康康，这两支花多少钱？嗐！你又乱花钱了。”

尔仁一滞，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对了，问你呢。你买这花干什么啊？”郝慧珍又问道。

眼见317次火车虽然开走了，但站台上的人还没有走净。尔仁开玩笑道：“送人呀。”

“送人？”郝慧珍疑惑地看着儿子，忽然她恍然大悟，开心地笑了起来，“啊？呵呵……康康，是……是送给哪个女孩子的？”

尔仁一愣，继而涨红着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干什么呀？你这孩子，对姆妈也保密啊？”郝慧珍笑着埋怨着儿子。

“我呀，送给最爱我，最喜欢我的那一个人。”尔仁顺着母亲的话故作神秘地说道。

“啊？真的？你……你……怎么这么快？还瞒着姆妈？”郝慧珍有点急了，这跟干家不谈才几天呀，康康就跟谁就好成这样？居然自己还蒙在鼓里？

站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尔仁不再嬉笑，立定站住，将康乃馨和萱草花献给郝慧珍，叫道：“姆妈！”

“哦哦”郝慧珍以为儿子是让她拿着，就随手接了过来。

尔仁赶紧拉住郝慧珍的手，让她郑重捧在怀里。“姆妈，这两支花是献给您的。”尔仁定定地瞧着郝慧珍。

“什么？送给我？”郝慧珍一脸的惊奇，搞不明白。

“嗯！姆妈，您不是世界上最爱我，最喜欢我的人嘛？”尔仁笑着，轻轻地点点头，瞧着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母亲，“姆妈，今天这些花都是有说法，有含义的：这白色康乃馨象征着儿女对母亲的爱和真挚的谢意；这桔黄萱草花是儿女祝福母亲远离烦恼和忧愁，祝福母亲身心愉悦、健康长寿的。”

“康康！”郝慧珍大大地愣住了。

“姆妈，今天是我的生日。书上说，儿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难日。”说到这里，尔仁的眼睛模糊了，“姆妈，儿子让您操心了二十二年，到现在，您还在为我的事操心……还有……明天就是母亲节……我……儿子祝您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再也不要为我操心了……”

“康康！”郝慧珍一手拿着鲜花，一手紧紧抓住了尔仁的手。嘴唇哆嗦着，一时间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姆妈！”尔仁激动地叫着母亲。郝慧珍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淌下一行行的热泪，尔仁也紧紧抓住郝慧珍的手，任凭眼泪在自己脸上纵横。

好一阵过后，郝慧珍掏出手帕先给尔仁擦拭了眼泪，自己也赶紧把老泪擦干。“康康，今天是你的生日，哭哭啼啼地干什么呀。你真是，弄得姆妈也难过了。康康，不哭，啊？”郝慧珍笑着，她自己的眼泪却又淌了下来。

“噢噢。”尔仁听了母亲的话，赶紧吸着鼻子，拉着郝慧珍的手，道，“姆妈，你也不哭，我们回家吧？”在母亲面前，儿子永远是个小孩子。

郝慧珍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开心地瞧着自己的儿子，用力地答应道：“好！”尔仁看见母亲原来浑浊的眼睛，被眼泪洗涤过后，变得异常清亮了。

尔仁伴着母亲回家，一路上，郝慧珍只要看见熟人，就骄傲地主动把康乃馨和萱草花拿给人家看，说明天是母亲节，这是儿子送自己的花。惹得大家的眼睛只看着尔仁，一致都羡慕地说道：“郝师傅太有福气了。”这句话犹如开关，每每惹得郝慧珍开心地大笑。

到了宿舍楼也是如此，郝慧珍把鲜花给王妈妈、王伯伯看，给邻居们看。看到邻居们的羡慕的眼神，听到大家纷纷的夸奖声，郝慧珍黄瘦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幸福的光泽来。

平时五分钟回家的路，郝慧珍和尔仁竟然整整走了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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