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雨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尔仁道，“余尔仁，你……能给我留个电话嘛？”

尔仁一听，狐疑地瞧着邱雨怀，嘴上却道：“啊，行啊。”

邱雨怀道：“卫艇这个人很犟，脾气也比较爆，干事由着自己的情绪来，有点随心所欲，也不安心留在西夏干，跟我们所长关系也搞得不好。更不听人劝，这样下去，他要吃大亏的。其实，他条件很好的，是我们所里唯一有文凭的。可是……”邱雨怀摇摇头，叹了一声气。

尔仁和老二碰了一下眼光，对邱雨怀倒刮目相看起来。

邱雨怀恳切地对尔仁道：“我好多次听卫艇提到你，说你是他最要好的同学。听说你们来，这几天他高兴坏了。我看他也只听得进你们的劝。本来我们所长安排他今天一早陪民政所的同志到十七。大队去处理一件民事纠纷。可他昨天跟我讲，今天他无论如何不下乡，一是要陪你们，二来他挺讨厌下乡处理这些他所谓的鸡毛蒜皮的事的。可是，他昨晚上回旅社就跟我讲，今天要下乡了。”

邱雨怀腼腆地对尔仁笑笑：“所以，我想，要一下你的电话，如果他有什么，你再劝劝他。”

“好咧！”尔仁很感动，有这么样头脑清醒的人在卫艇这样的莽汉旁边。他摸了摸身上，没有带纸，就对老二道，“老二，把你的名片那一张过来，我把我单位的电话写在上面！”

尔仁和老二是十点半回了家。郝慧珍和余天赐早已经把熟菜端上了桌。见俩人回了家，余天赐开始烧热菜。

家里的红烧肉郝慧珍到底没有让烧，而是今天等着儿子和儿子的同学一起回家再烧的。

余天赐烧的红烧肉跟西夏大饭店里的完全不一样。饭店里的红烧肉都是先蒸后煮，半肥半精，吃到有种肥而不腻、酥软的感觉。而余天赐烧的红烧肉，则是肥、瘦分开，先用肥肉走一遍油锅，然后放入精肉，不添一点儿水，完全靠酱油、酒小火炖。这样烧出来的红烧肉，很僵硬，咬出来的肉丝一根一根的，但味道全在里面了。这种烧法的红烧肉就是尔仁的最爱了。

老二一尝这红烧肉，果然叫好。郝慧珍一见很是喜欢，忙又给老二夹了几块。尔仁拖长声音不满道：“妈——”

郝慧珍有点尴尬。老二忙道：“嗯，我喜欢，我喜欢吃。”老二边说着，边连吃了几块郝慧珍夹的红烧肉。

郝慧珍让余天赐烧了六个热菜，老二直呼菜太多了。现在，余天赐菜已经完全上齐，他自己也开了一瓶曲阿封缸酒，笑眯眯地自斟自饮。余天赐看上了卫艇送的香酥鸭，有滋有味地专攻它。

“老头子，你心脏不好，这些东西要小吃点。”郝慧珍埋怨道。

“姆妈，又不是天天吃，有什么打紧。”尔仁笑道，“倒是我们平时吃的太咸了，都是酱油味精炮制的，这倒要改一改，应该吃清单一点。老二，是吧？我们家的菜是不是很咸？”尔仁转而跟老二说话。

“还好的，还好的。”老二笑道，“伯伯烧的菜我都爱吃的。”郝慧珍和余天赐都是三十几岁生的尔仁，他们的年纪要比老二父母大了好几岁，故此，老二叫余天赐“伯伯。”

“你看看，小雷他爱吃我烧的菜的。”余天赐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酒，自豪道。

“嘿嘿，爸，人家说你胖，你还真的喘起来了。”尔仁没大没小地嘲笑道。

吃过饭，因为尔仁要早点跟老二上中吴，因此这会儿照例又是郝慧珍难过的时候了。

“康康，现在天还冷，记得衣服不能脱得太早啊。”郝慧珍关照道。

“我有数的，姆妈，你自己倒要注意身体，工作不能太累啊。”尔仁也叮嘱郝慧珍。

郝慧珍对尔仁是千嘱咐，万叮嘱，一要注意身体，二要积极上进。还跟老二打招呼，让老二多来家玩。尔仁和老二都一一答应了。

郝慧珍替尔仁买给金老师的礼物也买好了，是一包苹果、一包香蕉郝慧珍直把尔仁和老二送到了火车站广场上的桑塔纳旁，看着桑塔纳启动，消失在眼界里，这才回家。

“老五，你姆妈对你真好。”老二边开着车，边感叹道。

“我跟你讲，我每个星期六回来，我姆妈都到车站月台上接我呢。”尔仁很自豪。

“真的？我妈就不这样，唉。”老二不无遗憾。

“那是，我姆妈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尔仁得意道，“特别还有一点，我姆妈社会上的事样样都懂，人又开通。我跟我姆妈之间完全没有代沟。”

“是吗？”老二大为惊奇，“我们家别说我妈了，就是我老头子也跟我谈不到一块啊！要谈，就是什么要节约啊，要出人头地啊！老茧都听出来了。”

“哈哈，父母都是这样嘛！”尔仁笑道。

桑塔纳汽车沿着延润公路行驶着。阳湖县金牛镇距离中吴城20公里，延润公路既是连接中吴市与朱方市的主要公路也是金牛镇连接中吴城唯一的干线公路。延润公路金牛段与另一条运输大动脉京杭大运河平行，并驾齐驱直通中吴。

1988年，因为位于洛溪的中吴金牛机场的建成，延润公路机场路已经翻建成了柏油马路。因此，尽管机场路上各种车辆很多，但老二半个小时就开到了西新桥，要是104路，最起码要四十五分钟。

西新桥是个繁忙的十字路口，老二吃了个红灯。

“老二，你现在车子开得很好的嘛。”尔仁见这么快就到了中吴，忍不住夸起了老二。

老二笑笑，却没有讲话，脸却左侧，瞄向了关河西路与万福路口，那一幢带三层裙楼主楼22层高的阳湖国际大酒店。

尔仁心里猛地受了重击。小芸！背判了我的小芸！丢弃誓言的小芸就在这里面呢！尔仁的心里又酸又痛！小芸现在在干嘛呢？是在工作，还是躺在那个小白脸的怀里呢？中吴是让尔仁伤心的城市，西新桥是让尔仁伤情的地方！

“走……走那边？健……身路还是怀德北路？”老二见尔仁变了脸色，知道尔仁是触景伤情了，赶紧问路。

“咦？你本身不就准备右转走怀德北路？”尔仁没好气地回答。

“噢，噢。”绿灯了。老二松开离合器，右转到怀德北路，再从延陵西路转到位于南大街的中吴新华书店。

中吴新华书店是中吴最大的书店，上下三层。一楼是文化类书，二楼是科教类书，三楼是音像制品。营业面积超过三千平方米。

星期天的中吴新华书店人熙熙攘攘。尔仁好久没有到这里来了。与老二一起进入了新华书店，进入了书的海洋，翻起了一本又一本充满墨香的书籍，尔仁心中的痛楚才稍稍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