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宏炜抽了一口烟，低声道：“上午刚开了党委中心组会议，决定提升毛彭清、梁虹、伍元庆为副股级科员。”

“什么？伍元庆？提升他为副股级科员？”尔仁吃了一大惊。毛彭清、梁虹是老资格的了。毛彭清虽然也才调入机关没多久，但其本身素质较高，与梁虹一起又都是团组织里面的老党员了，被提升不奇怪，也名符其实。可是伍元庆也提升？就他？

汪宏炜树了根指头在嘴边，示意尔仁小点声。汪宏炜道：“命令还没有下呢，你可对其他人说—我可是把你当小老弟的。”

“我知道，我知道。”尔仁连声应着。可是，心里犹如猫抓一样。失落透顶的表情明显浮上了尔仁的脸庞。刚才伍元庆的得意，对他来说分明是一种示威啊。

汪宏炜可惜道：“按道理讲，你与伍元庆相比，你的表现更出色，无论是业务技能大赛，还是别的什么，你都胜人不止一筹—可是，这话怎么说呢？”

尔仁很是愤愤不平，讥笑道：“可能伍元庆确实有什么优点我不知道的。”

确实，每个人都会嫉妒，嫉妒别人比自己强，比自己好。尔仁也一样，也会嫉妒。如果别人确实比自己强，那么，尔仁嫉妒之余，也会心服口服的。可是，在进公司的四个人当中，就像汪宏炜汪书记讲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应该是自己最出色的，最出类拔萃的啊。但现在尔仁生气的、恼火的、失落的，却不仅仅是因为被提升的不是自己，而是因为，明明伍元庆各方面都要比自己差，至少，业务上获得第一名的是他而不是伍元庆啊。

到目前为止，伍元庆在业务科不还是个跟班么？他除了有个有用的老爹和本科生的身份外，又有什么比自己的强的？是任人唯贤还是任人唯亲？自己在交运公司勤勤恳恳干，就是想获得领导的赏识和同事们的好评，如果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结果，那还有什么劲呢？

汪宏炜见尔仁这副样子，想到其他方面去了，忙解释道：“尔仁，党委中心组会议上，我本来是想提提你的，可是，一来你现在是在财收科，是归伏总亲自分管的，我来提，可能不大妥；二来么，唉，你知道团委的，我也是人微言轻啊。”不知不觉，汪宏炜开始称呼尔仁不再是“小余”，而是“尔仁”了。

尔仁知道汪宏炜会错意了，实际上，汪宏炜一直都是在帮他的。尔仁有点脸红，道：“谢谢汪书记，我主要就是对提他有点不服气，哪怕提康慧、提卞强，我都认为比他强。”

“嗐！他怎么被提拔的，大家都知道，就不用说了。我想只要你好好干，将来总会有机会的，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只要我能够，我也一定会帮你呢！”汪宏炜劝慰着尔仁。

“可是，像提拔这样重要的事，一定要讲讲公平，讲讲能力，讲讲业绩吧？”尔仁还是不爽。

“公平？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你知道就行了，人啊，在社会上，你再怎么能干呢，到最后还不是要凭上面一句话。”汪宏炜联想到自己，也有点牢骚了，“就像我吧，在我的同学里面，我是提拔最迟的，30岁才来干团委书记。要不是席书记比较关心我，我今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席书记？就是省集团公司的团委席书记？尔仁看了看汪宏炜。

汪宏炜看到尔仁探寻的眼光，意识到说漏嘴了，马上再三嘱咐道：“尔仁，今天咱们在这里讲的话，哪里讲那里了啊。”

“嗨！汪书记，你还不了解我么。”尔仁回道。

尔仁失落地走出了汪宏炜的办公室。不由发出这样的感叹：唉，这是个什么世道！权大，就意味着嘴大！

尔仁下楼的时候，一位烫着大波浪，略施粉黛的女同志迎面走过来笑盈盈地看着他。

“黄经理？”尔仁惊喜地叫道。可不，眼前正是储运分公司的经理黄莉琼。

尔仁脱口而出：“黄经理，你怎么来啦？”尔仁话一出口，就觉不妥。

黄莉琼笑道：“啊，我是来大机关，找领导汇报工作了。”黄莉琼话锋一转，说道，“小余啊，到了机关，摆架子了是不？也不回娘家来看看我。”

尔仁脸一红：“黄经理，嗯……我是怕您忙啊……”

黄莉琼“嘻嘻”笑道，“不急不急，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尔仁腼腆地笑了，在黄莉琼面前，尔仁到底有些莫名的拘束。

“哦，小余，跟你说过几次了，我们储运分公司要好好聚聚欢送你的。这样吧，你今天晚上没事吧？没事的话，咱们就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黄莉琼笑道。

“喔，不不，黄经理，不用不用，您也挺忙的。”黄莉琼讲话真的让人很舒服，虽然自己仅仅是个后进小字辈，也这么看得起。

“嗨！说好了，就今天！”黄莉琼不容置疑地决定了。

“对了，小余，你们姚科在不？”黄莉琼问道。

“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嘿，他可真是猴子屁股。”黄莉琼嘻道，“这样，我来联系他，晚上你跟着他来。”

“黄经理，谢谢啊。”尔仁再也不好意思说个“不”字了。

黄莉琼冲他挥挥手，刚要走，忽然又转了回来，神秘地低低问着尔仁：“小余，你有对象了没有？”

尔仁大窘：“嗯…那个……”

“嗐！你告诉我有还是没有，不就得了。”黄莉琼打断他。

黄莉琼是知道尔仁和恬恬的事的。尔仁不好瞒她，支支唔唔地说道：“嗯……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黄莉琼对他挤挤眼，道：“过两天，我来跟明站长提提啊。”

“啊呀。”尔仁很难为情，黄经理还提明旻啊！

黄莉琼看到尔仁的窘样，乐得张开了嘴，笑着到顾总办公室里去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姚仰军不知从哪里回来了。一回到办公室，就拿着这两天的报纸猛看，连下班时间也忘记了。

“小余，下班了。”邵灵弟冲着机房里正做着工资的尔仁招呼道。

正全神贯注盯着CRT的尔仁一个激灵，忙应道：“哦，知道了，我再做一会。”

“那我先走了，等会你把电源什么的可要关好啊。”邵灵弟关照道。

“好的，邵科，放心吧。”尔仁答道。这么说，今天晚上的聚会，黄经理是没有叫邵科的。一时间，尔仁有些为难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尔仁听见隔壁科长办公室传来几句对话声：

“姚科。”是个陌生人。

“哦，小颜，你来啦。”姚仰军伸了个懒腰，“啊呀，看会报纸也这么吃力。身体不行啰。”

姚仰军站了起来，推开机房的门：“小余。”

尔仁忙回过头：“姚科。”

姚仰军笑道：“走，跟我吃饭去。”

“哦。”这会儿，尔仁只能去了。

原来，杜德文也在办公室没走呢，等着呢。姚仰军带着杜德文和尔仁下了楼，出了朱方交运公司大院，已经有一辆黑普桑在等着了。副驾驶位置还坐着基建科科长危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