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是小芸!怎么会是小芸?
尔仁瞪大眼睛痴呆呆地呆望着小芸,嘴唇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略显清瘦的小芸在104路车上猛然看见了尔仁,整个人浑身一颤,脸煞白煞白,微张着小嘴,惊恐而难堪地看着尔仁。
“小芸!”大背头拉着小芸的手,叫唤着她。
小芸醒悟过来,脸“刷”地一下又红了,连忙挣脱了旁边大背头握着她的手,迅速又瞄了一眼尔仁,却又深深地低下头。
大背头看看小芸又看看尔仁,忽然怒瞪着尔仁,大声冲着尔仁呵斥道:“你干嘛?你眼睛望哪看?你这么看着我女朋友干嘛?”
什么?你的女朋友?尔仁心中的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整个人冰凉冰凉,心直沉下去。
他灰白着脸,眼睛一眨不眨敌视着大背头,慢慢地站了起来,冷冷地反问一句:“你想干嘛?”
车上的人都向这边看来,小芸又气又急、又羞又恼。这时,洋桥站到了。小芸一跺脚,急急向车门挤去,跳下车。
“小芸!”大背头怨恨地看了尔仁一眼,大呼小叫着也跟着下了车。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就是小芸母亲反对他们来往,小芸也用不着这么快就把他抛在脑后啊?就算小芸屈服于她姆妈,不再等他,也用不着这么急不可耐吧?难道,难道整整三年的爱恋,就这样敌不过五个月,就这样不堪一击吗?难道犹言在耳的山盟海誓就这么快地烟消云散了吗?难道昨夜的抵死缠绵,挥手间就可以忘了吗?难道,爱情真的经不起时间和空间的转换吗?难道真的不能相信爱情了吗?难道……难道,就像有的书上说的,这世界上真的就没有真正的爱情,就只有价值的衡量和交换吗?
尔仁的心就像沙漏,心中的痛和恨犹如不尽的涓流细沙,整个人陷入了哀愁、愤懑和仇恨的流沙里,却不知如何挣脱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江南商场104路终点站,尔仁失神地跟着人群下了车,又顺着马路朝表场、南大街方向走。走着走着,直道发现不远处已经是中吴百货公司了,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营前了,走过了头。
尔仁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往回走,老二的“三友房地产公司”是设在北直街的兰阳大厦六楼。
进了兰阳大厦,上了六楼,找到了三友房地产公司。三友房地产公司办公区域大概200多个平方,看样子规模还不大。不过,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
“请问,雷雪峰在吗?”尔仁对一位坐在门口办公桌上正伏案工作的年轻女孩问道。
“哦,雷总?”年轻女孩抬起头,答道,“他在的,请问你是?”
“哦,我是他同学。”还好,星期天,老二还没回凰林。
年轻女孩很友善,站了起来,笑道:“你好,你好。我带你去吧。”
“谢谢啊。”尔仁对女孩说道。
“没关系。”女孩微笑道,带着尔仁望里面走。绕过工作间,走到里面一间挂着总经理助理牌子的办公室,在虚掩的门上敲了下。
“进来!”果然是老二的声音,尔仁不知怎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雷总,有人找。”女孩推开门。尔仁微笑着站在门口。
老二正坐在办公椅上看报表。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门口,原来是尔仁,他连忙站了起来,扑了过来,紧紧抓住尔仁的手,开心地大笑起来:“老五。”
尔仁用力摇着老二的手,久久地看着他,心中暖暖的,暖暖的。但却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凝视着老二的眼睛不争气地扑落落淌下了两行热泪来。
老二一呆,抓住尔仁的胳膊,轻轻唤道:“老五,老五?”
刚才那女孩敲了下门,送茶来了。尔仁嗅了一下鼻子,掩饰着自己用手掌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谢谢。”尔仁努力对女孩说道。
“不客气。”女孩笑笑,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老二把尔仁按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自己也把椅子拉到了尔仁的身边。
“你……你和郑沁芸是不是真的有变化了?”老二有点难以启齿。
尔仁默认地点点头,整个人枯形灰心。忽然,尔仁悟到了什么,抬起头疑惑地问:“你知道些什么?”
老二“唉”地叹了一口气,道:“还记得我20天前写给你信的最后一句话么?”
尔仁一愣,思索了一下,道:“你说,爱情的热度是要靠每天一点一滴维持的。”
“是啊。”老二看着尔仁,道,“就在接到你的来信的前一两天,我在百货公司买西装,你知道我看见谁了?”
“小芸?”尔仁的心莫名其妙又痛起来。
“是小芸,可是旁边还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的。”老二点点头,道,“看样子,还比较……呃。”老二收住嘴。
尔仁咬咬牙。
“我赶紧转开了,她应该没有见到我—你不给我来信,我都要给你写信了。”老二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问道:“你今天还要去朱方么?”
“要的,我最晚八点前要到朱方,不然没有车去我们单位了。”
老二点点头,“马上五点了,走,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中吴县直街,德太恒饭店311包厢。
桌上,三个冷盘,三个热炒,还有一瓶八两装的口子酒。舒缓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包厢上空,不由得泛起人心中深深的忧伤。
老二跟尔仁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口,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唉!”尔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他与小芸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二。
听完,老二看着尔仁,半晌没有言语,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烟,对尔仁征询地晃晃,尔仁摇摇头,老二就自顾自点了一根。
“老五,知道么?”老二吐了一口烟,顷刻间,袅袅香烟轻佻地盘旋升起,老二看着空间的小烟云,道,“钱迪已经正式拒绝我了。”
“是么?”虽在意料之中,但尔仁还是有些震惊。
老二苦笑道:“就是上个月的事。我花了三年,终于鼓足了勇气向她挑明。可,可是她说,她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了。”
尔仁无语。
“就是你说的,你们那个小学老同学么?”老二轻轻地问。
“嗯,你也见过的。就是大一时我们学院国标舞培训班结业舞会,不是来了我们好几个老同学么?其中那个瘦瘦高高的,叫李文革。”尔仁提醒道。
“是么?”老二想不起来了。
“钱迪高中时就开始喜欢他了。可是,李文革早就跟我们另外一个女同学谈恋爱了。钱迪事事都是最优秀的,各方面条件也是很好的,可是钱迪在这件事上就是一根筋。”尔仁摇摇头。
“唉,我喜欢了她三年,追了她三年。可是”老二黯然地说道,“就像一首诗说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唉。”尔仁摇摇头,端起酒杯,敬了老二一杯。咪了一口酒,尔仁刚要吃一口菜,却忽然停住,耳朵竖起,静听着包厢喇叭里放的哀愁忧伤的歌声,但可惜,已经放了一大半,前面的都没注意。
“服务员,服务员!”尔仁拉开房门大叫,老二莫名其妙地看着尔仁。
一位女服务员走了进来:“您有什么事吗?”
尔仁指指喇叭:“你快去,把现在这首歌再放一遍!”
服务员愣在那里。
“快去啊!”尔仁急道。
服务员“噢”地一声,慌忙跑去。
“怎么?”老二问。
“嘘!”尔仁竖了一根指头在嘴边。
少顷,哀愁忧伤、缠绵凄怆的歌声重新在包厢里响起:
“我的天是灰色我的心是蓝色
触摸着你的心竟是透明的
你的悠然自得我却束手无策
我的心痛竟是你的快乐
其实我不想对你恋恋不舍
但什么让我辗转反侧
不觉我说着说着天就亮了
我的唇角尝到一种苦涩
我是真的为你哭了
你是真的随他走了
就在这一刻全世界
伤心角色又多了我一个
我是真的为你爱了
你是真的跟他走了
能给的我全都给了我都舍得
除了让你知道我心如刀割……”
俩人把酒无语,黯然消魂。虽各有心事,却,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