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亚迪丝回队后召集了珀兰与张凤翼,向两人说了自己的计划,说毕后轻颦秀眉担忧地道:“前方敌军大约有一万骑兵,与卡西乌斯实力相当,如果再加入我们的话,突围总是有希望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婷婷,她的处境实在危险。”
张凤翼应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去接应苏婷。”
珀兰马上反对道:“你别再逞匹夫之勇了,目前的敌军形势,你一个人武艺再高又能于事何补。”
张凤翼道:“我接应苏婷不只为了公事,还有私谊在内。苏婷是我恩师的外孙女,若我此刻没能尽力,日后也将无面目再见恩师了。”
梅亚迪丝也反对道:“凤翼,你不能只顾私谊,大军进入沙漠后还需要你来当向导,所以师团现在不能没有你,为了我们大家,你也不能轻言牺牲。”
张凤翼笑道:“谁轻言牺牲了,放心,我不会勉强行事的。”
珀兰看到张凤翼怎么劝也不听,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张凤翼只得哄她道:“好吧,我答应你们不去冒险,我只留在队伍后面,相机行事,若实在没机会的话就不去了。”
所有的精锐人马都被调到了队伍前面,梅亚迪丝以银鬼面卫队为前锋,把整个队伍布成最利于穿插的楔形阵列。十几名号角兵吹动号角,悠长的号声在空中回荡,梅亚迪丝在队前长剑前指,阵列中的战士们同声呐喊,万马策动,几千人组成的楔形队列缓缓前移,尖部如破冰般插入了混战的战场……
梅亚迪丝军的攻入,对正和卡西乌斯万人队混战的腾赫烈军来说,不啻是场恶梦。他们的部属已经散在各处,无法集结,形成不了整体的对抗。再加上援军的到来使卡西乌斯万人队的战士们士气倍增,梅亚迪丝军锋芒所到之处,混战中的汉拓威战士们纷纷响应,内外夹击,使腾赫烈军士兵触处皆溃,四下逃散,无力能撄其锋。
从混战中解脱出来的卡西乌斯万人队的战士们又加入到梅亚迪丝的队列中,不断增强楔形阵的威力,使前锋攻击之势更加锐不可挡、势如破竹……
梅亚迪丝军的前锋在不断地加入新血,向前扩展,与此同时尾部则遭到蚕食,处境艰险。拖在队尾的全是战斗力不强的部属与伤兵,后面的腾赫烈追兵早已追上梅亚迪丝军,与尾部的官兵展开了混战。一批又一批的战士为掩护前方战友,返身抵抗追兵,不到片刻就被吞噬在敌骑的潮水之中。
张凤翼始终吊在队伍的最尾端,希望能寻找机会穿过追兵救援苏婷。此时已在敌群中冲杀了多时,周围的战友倒下一批又换了一批,他所带的七个箭壶全射空了,浑身上下血染一般。附近的敌骑早杀怕了,都不敢主动找他拚刺,只有从后面刚冲上来不明状况的敌骑才敢上前阻拦。
就在张凤翼在敌群中左冲右杀之际,突然听到远处一阵急迫凄厉的叫喊:“救救我!凤翼大哥!救命!”
张凤翼转头望去,只见二十多步远外,小颦落马跌在地上,头盔丢出老远,长发披散。几个腾赫烈骑兵看她是女兵,一齐围上来抓她,一个敌兵在马上探身抓住她的长发,纵马拖动,另几个腾赫烈骑兵冲上来抢夺,这个抓胳膊,那个抓脚。小颦在地上挣扎滚动,抵死不从,突然在乱军之中看到张凤翼的身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嘶声哭喊着求救。
小颦是银鬼面卫队中唯一的轩辕人,因为同族的关系,小颦平时对张凤翼一直很亲近,关系如同兄妹一般。这时看到敌兵这样对待小颦,张凤翼怎么能不怒从心起。他一声呐喊,挺刀跃马向小颦冲去。
前面两个腾赫烈骑兵策马上前左右夹击,张凤翼长刀吞吐,刀锋连闪两下,两个敌兵未及反应,就已喉咙洞穿,鲜血喷溅,各自捂着脖子栽下马去。后面又冲上来一个腾赫烈骑兵试图上前阻拦,被张凤翼一个照面闪击而过,张凤翼人马跃过老远,中刀尸体才从马上跌下。
张凤翼战马前跃,毫不减速,又连毙五名意图阻拦的敌骑,每个敌军都是一招毙命。
第六个敌兵看到张凤翼如此神勇,吓得心胆俱裂,再不敢阻拦,主动策马让开。
这时,那名腾赫烈骑兵已将挣扎的小颦按在马背上绑了起来,能抓到女人使他大喜过望,也不再想立别的功劳了,竟掉转马头向回驰去,急欲尽快找个僻静地方好好享用一下战利品。
张凤翼在背后杀得眼睛都红了,如血池里跳出的疯虎,人挡斩人,鬼挡杀鬼,追着那名敌军直深入到了敌群内部。
被横担在马背上的小颦看到张凤翼不顾一切地追来,哭着喊道:“大哥,别管我了,快回去吧,再追你也冲不出去了。”
张凤翼也不作声,咬牙恶战,刀尖一闪,必有一名敌军毙命落马,没有片刻即追近了那名敌兵。
那名腾赫烈骑兵正得意忘形,做着发泄兽欲的美梦,突听背后一声叱喝,“狗崽子,纳命来。”
他转头一看,身后一匹血淋淋的战马,马上骑着个血淋淋的人,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长刀当头落下。
那人吓得慌忙举刀上撩格挡,却见那雉尾般又长又尖的刀尖突然一缩一吐,当下只觉腹下一凉,低头一看,长刀已贯腹而入……
张凤翼恨意未消,刀尖在那人腹中微微一豁,那敌兵的肚子顿时开了个尺长的口子,然后刀尖上挑,将整个尸体高扬过顶,红的白的肠子脏腑拉出老长,转刀头示威般地甩向周围的敌军。周围敌军纷纷惊叫着闪避,面对如此煞神,无人胆敢上前阻拦。
张凤翼一刀挑断小颦身上的绳索,将她拉上马坐在自己身前。
小颦一把抱住张凤翼哭得涕泪滂沱,“大哥,小颦险些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凤翼单手持刀,另一只胳膊抚着小颦颤抖的肩头道:“妹子,别怕,有你大哥在,谁也欺负不了你。”说着掉转马头,拥着她向回驰去。
周围敌军用刀矛指着张凤翼叫喊,并无一人敢上前追击,几个腾赫烈骑兵掣出角弓向张凤翼射了几箭,张凤翼头也不回,挥刀磕飞羽箭,放马扬长而去。
张凤翼冲出敌军重围回到了汉拓威队列之中,把小颦放到一匹空马上,从地上拣了刀盾递给小颦。
小颦紧紧抓着张凤翼的衣服不愿松开,满面泪水地哭泣道:“大哥,可要小颦怎么谢你才好。”
张凤翼抚着她的背部笑道:“妹子,若真的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要提什么谢字,哪有妹妹需要向哥哥道谢的。”
小颦哭得越发厉害,张凤翼柔声劝道:“小颦,坚强些,别忘了你可是银鬼面卫队的成员啊,哪有受了些小挫折就丧失斗志的。”
他这么一说小颦才稍稍止住哭声,振作起来。
张凤翼看她恢复了过来,便重新提起雉刀道:“好了,小颦,你紧跟着大部队走,只要别掉队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哥我继续作战去了。”
小颦眼睛依依不舍凝视着他道:“大哥,你作战一定要小心啊!敌军势众,千万别逞强。”
张凤翼策马纵出,转头眨眼笑道:“还对大哥没信心吗?”
小颦闻言破涕为笑。
敌军的人墙已越来越稀薄,抵抗越来越无力,直到有一刻珀兰的标枪脱手掷出,十几步外的腾赫烈骑兵仰身落马,倒下的敌军身后不再是更多的敌骑,而是绿茵般的草地与蔚蓝的天空。
珀兰转头对梅亚迪丝兴奋地叫道:“师团长,咱们冲出来了,敌军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不光是珀兰,周围所有的将士齐声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家无不加快马速向前冲去,彷彿窒息水中的人渴望将头伸出水面呼吸一般。每一个人都争着享受冲出重围的欢畅。剩余的敌军土崩瓦解,残兵败将们拚命让开中间,向两边逃散,走不及的零散敌军瞬即被淹没在战马的洪流中……
前路畅通了,后面的压力顿时大减,混战又变成了追击对射,只要没有落马,每一个人都有信心能够摆脱敌军。
张凤翼救回小颦后,又一次冲入了敌群寻找苏婷。由于前方变成了追击战,腾赫烈军的头尾距离被拉得很长,人马之间的密度松了许多,行动起来方便多了。张凤翼此时浑身是血,早已辨不清面目,又穿着腾赫烈皮袍,许多敌军误以为他是受伤后撤下来的自己人呢!连遇到的一队腾赫烈军督战队也未究问他为什么临战后撤。
张凤翼心里明白敌军也追乱套了,表面上都一样的打扮,其实各有部属,谁也不认识谁。
他正乐得利用这个误打误撞的机会,闷声不吭的在敌军中穿来走去。
沿路满眼都是伤兵,腾赫烈伤兵们捂着伤口坐在草地里呼痛,汉拓威的伤兵只有眼睁睁地等着清理战场的敌军将自己刺死。受伤的战马在草丛中挣扎嘶鸣,用湿润的眼睛乞求地看着路过的人类同伴。
一路上,张凤翼还时不时看到有零星的汉拓威战士在拚死抵抗,这些都是不幸掉队的战士,被数倍于己的腾赫烈骑兵围攻,都是抱着杀死一个赚一个的心情做着最后的战斗。张凤翼因有任务在身不敢冒然暴露自己,极力克制着自己出手相助的冲动。
走了许久,几乎已快到与苏婷分手的地方了,还是不见苏婷的踪影,张凤翼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越来越担心苏婷已经凶多吉少,搜寻时已不自觉地开始辨认躺倒在草丛中的尸体。
正在这时,几个策马路过的腾赫烈骑兵兴奋地交谈道:“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比抓到更精彩,咱们快去,去晚了就没热闹好看了。”
“比抓到更精彩是什么意思?那女的折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为什么不杀了她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听的人不满地道。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她手上折了咱们许多弟兄,所以才不能一刀便宜了她。再说了,那女的好像是汉拓威军里的大官,最后恐怕要交给上面审问的。”
“那你说不能一刀便宜了她是什么意思?”听的人追问道。
“是这样的,福波斯大人现在虽然已率人把那妞儿围死了,却没擒住,那妞儿凶得很,死到临头还要作困兽之斗,队里几个硬手都想尝那妞儿的“头道汤”,争得差点打起来。福波斯大人就出个主意,让他们几个挨个上场与那妞儿单挑,谁先擒住谁就先占“头道汤”。围场的兄弟也不白看,福波斯大人开了彩头,兄弟们押宝赌那妞儿能撑过几场。咱们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试试手气呢!”
两个旁人一听立即兴奋起来了,“是吗?既能看热闹,又能发笔小财,有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咱们快走。”
这时,一个人转头发现了默默跟在后面的张凤翼,上下打量着他,怀疑地道:“你是谁?干嘛跟着我们?”
张凤翼凑上前讨好地笑道:“诸位大哥,我听你们说得热闹,也想跟着试试手气,可否带我也见识见识?”
另一人皱眉嫌恶地道:“想去可以,远远跟着就行,千万别靠近。你这身上是怎么弄的,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吗?”
旁边一人也道:“就是,你身上这股血腥味真让人受不了,怎么不随便在地上扒件死人衣服穿上呢?也比你现在的样子好呀!”
张凤翼点头哈腰地连连向几个人陪不是,那几个人也懒得理他,兴致勃勃地说笑着策马向外行去。张凤翼远远地缀在后面,心中狂喜万分。
“第四局出场的是第五千人队千夫长海尔丁大人,有兴趣的兄弟快来押呀!”
离老远就听到一个破锣嗓子高声叫着,一大群兴奋得满脸油汗的官兵伸着胳膊叫喊着把银币递给抄帐的那腾赫烈士兵。前面那三个腾赫烈士兵立即被现场的热烈气氛陶醉了,草草地把马缰拴在一棵矮树上,急急扎入人头攒动的人群中喊着下注。
一看此地的位置,张凤翼心中就明白了,这里已偏离撤退的路线,一定是苏婷看到正面向北撤退无望,就引军向另一侧突围,结果还是被敌军赶上围困在此地。附近的草地全是汉拓威战士的尸体,看来苏婷的直属千人队能活着逃出去的实在寥寥无几。
张凤翼骑在马上装着看热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只见人群周围散放了上千匹战马,这一带都是草地,树木不多,大半战马都是十几匹、二十匹把缰绳拴在一起。战马都是鞍辔齐全,有的马背还挂着箭壶、角弓、弯刀、水袋、干粮等物什。
现场除了大批举着银币押赌的腾赫烈官兵外,还有五六百个腾赫烈军围成一个大圈子,这些人围成三圈,每个人都警戒地手持长矛,矛尖向内,三层长矛组成的“矛墙”使圈内被困之人也无法破围逃走。
不出张凤翼所料,圈中被困的人正是任性娇蛮的万夫长苏婷,此刻的苏婷长发四散,头盔、披风、肩甲都没了,只有胸甲还在,雪白的军装上染满了泥土与血渍,右手长剑拄在地上支持着身体,胸脯起伏,隐隐喘着粗气。俏脸汗水流淌,充满了掩不住的疲态,一双杏眼桀骜不驯地狠狠瞪着周围的敌军。在场内不远的地方,分别撂倒了三具尸体,看来多半是想喝“头道汤”的竞争者。
没过片刻,这边的赌注登记已经完毕,兴奋不已的观众们纷纷围拢到圈子外面观战,把圈子包围的水泄不通。围观的腾赫烈军兵喊叫着,吹着口哨,大声说着猥亵的脏话。突然人群里发出一片欢呼,人们高呼着“海尔丁”、“海尔丁”。外面持矛的士兵分开一个口子,一个大汉得意洋洋地拎着战斧进入了圈内。
那海尔丁身材中等,骨骼粗大,长着一个粗壮的脖子,几乎与脑袋同等宽度。才一进场就扬着战斧来劲地叫道:“美丽的小母狼,乖乖放下你的武器,别再做无谓的反抗了。来吧,到海尔丁大爷的怀抱中来吧,只要成了海尔丁大爷的女人,保准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苏婷双手握剑下指,嘴唇决绝的紧绷,眼睛微闭暗自调整着呼吸,对海尔丁的挑衅毫不理会。周围官兵吹着口哨为海尔丁叫好助威,海尔丁嘴上说的猖狂,可毕竟现场三具尸体不是开玩笑的。他双手持斧,缓缓地绕着圈子一步步接近苏婷,丝毫也不敢大意。
等到他快接近苏婷的长剑攻击范围时,苏婷倏地睁开眼睛,鹰一般锐利地看向海尔丁,把海尔丁吓得疾退一步,惹得围观官兵发出一片哄笑。海尔丁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睁眼间,陡然使苏婷看到新的生机。
苏婷本已抱了必死的决心的,之所以还未自裁完全是想多杀一个赚一个。她早已想好,到了实在无力再战的时候就立刻饮剑自尽,绝不使自己受辱于腾赫烈人。
可刚才一睁眼,简直就如奇迹一般,看到了那柄长长的雉刀,接着她看到雉刀下的主人,那面颊上淡红色的刀痕,那可恶又可恨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对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还是非常讨厌,不过她心中已经笃定的知道自己一定可以活着与战友们再会了。
海尔丁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一手抚着脑袋冲着周围的观众呵呵傻笑道:“你们都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大爷我不过被小母狼惊了一下。你们接着看吧,下面才是我海尔丁大爷的真正实力。”
海尔丁自说自话的为自己找回点面子,又转头举着战斧向苏婷接近,一脸色迷迷叫道:“怎么样,美丽的小母狼,你想通了没有?你要知道,海尔丁大爷不是怕动武,实在是怕伤了你这头美丽的──”
海尔丁话才说到半截,突然见苏婷身子倏地纵身跃到眼前,挺剑疾刺,口中娇声喊道:“去死吧,粗脖子的腾赫烈野猪,今天非把你开膛破肚不可。”
海尔丁猝不及防,跃身后退,被苏婷一剑划在胸腹间,把皮制的胸甲与腰带划开两半,露出长满黑毛的胸部。
苏婷知道来了强援,勇气倍增,气势暴涨,刚才的疲态一扫而空,陡然像变了人一般,对着海尔丁蔑声道:“野猪,你不是说让大家看看你的实力吗?原来你的实力就是如此呀!”说罢拎着长剑清脆地大笑。
海尔丁恼羞成怒,脸孔涨得猪肝一般,霍地扯去上衣,赤裸着上身,双手高举着战斧向苏婷扑来。苏婷毫不示弱,抡剑横扫,斧剑空中相击,锵锵砸得火花四溅。
十几个回合过去,最先撑不住的竟是海尔丁,他的战斧虽然是重兵器,可面对苏婷竟毫无威力可言。苏婷长剑大开大合,抡劈撩扫,使的全是以力搏力的强横招法。生生砸得海尔丁招法散乱、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围观的腾赫烈官兵都看得呆住了,不明白这妞儿怎么会突然变得威风凛凛,完全不像做最后挣扎的战俘。
正在这时,圈子外围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马嘶,一群上百匹战马发疯般向拚斗的圈子冲来,围观人群惊呼着四下散开躲避。
福波斯突然看到一些战马的屁股上插着羽箭,立刻明白有人捣鬼,马上高喊道:“兄弟们,有奸细混进来了,注意别让女汉狗跑了。”
苏婷知道这是张凤翼在为自己创造机会,当下毫不迟疑,飞身跃上一匹鞍辔齐全的战马。这时海尔丁离苏婷的战马最近,一看到苏婷上马,他持斧狂奔,抡起战斧向苏婷胯下战马的马股砍去。
千钧一发之际,张凤翼突然张弓持箭从马群中坐起,扬手一箭射中海尔丁的脖子。海尔丁嘶吼一声,抛开战斧,手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原来张凤翼一直把身子藏在一匹战马的侧腹,随着狂奔的马群之中,进入了圈子,时刻等待着给苏婷以援手。
苏婷上马后立即取下马鞍上挂着的角弓,张弓搭箭,射向持矛阻挡马群的腾赫烈士兵。张凤翼更是箭如连珠,射得无人敢于接近马群。马群呼啸着顺利地穿过人群,张凤翼与苏婷策马脱离马群,向着远方驰骋而去。
福波斯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上马追击,等众人上马集合起来时,那两人两马已跑得身影快要消失在地平线上了。
悠长的号角响起,向整个部队传递着停止前进的号令。
前方的将士们止住了战马,长蛇般的行军队列开始缓缓停了下来,骑手们并未下马,而是保持着四骑一列的队形端坐在马背上,持盾荷矛目视前方。
髡屠汗的中军走在队列的中部靠前,队列中各色旗旛猎猎飞扬,老远就能看到那部华丽的彩饰帐车。
阿撒兹勒早已迎候多时,一见队伍停下连忙率领一众参佐将领上前觐见,在帐车的车门外躬身行礼道:“属下等恭迎大汗。”
一个亲兵将毡帘撩起,髡屠汗蹒跚地从那辆饰满兽纹彩绘的帐车上下来,两名亲兵赶忙上前侍候,一人为髡屠汗披上一件火狐皮大氅,一人端过马凳摆好。
髡屠汗斜了一眼弯腰行礼的诸人,把手一摆道:“都免礼吧!”
说罢也不坐椅子,挺着一走便乱颤的肥肠大肚,在原地来回缓步走动,活动着因坐车麻掉的腿脚,阿撒兹勒躬身上前小心地陪侍在他身后。
鏖战过的营地上满目狼藉,到处都是身着不同军装的尸体与插满羽箭的战马,丢弃的武器辎重四下散落,一堆堆被战火燃着的毡帐冒着黑色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众人欲呕的血腥气与燃烧的焦糊味儿。
髡屠汗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良久,怅然长出一口气,叹道:“费了如许气力,还是没能全歼这股汉拓威军。”
阿撒兹勒在后陪笑道:“大汗不必惋惜,这一战怎么说我军也是大获全胜。”
“哦?”髡屠汗侧头拧眉盯着阿撒兹勒道:“那你说说,什么叫大获全胜?敌军主力大部逃脱叫大获全胜吗?还是敌我伤亡各半叫大获全胜?”
阿撒兹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面皮发红地辩解道:“大汗也不必过于长他人志气,虽说敌我双方伤亡的差别不是太大,不过我军占优是不争的事实。逃跑的汉拓威军也并未摆脱我军的追击,科斯塔大人与赫尔吉大人的万骑队还在紧咬住汉拓威军残部追击。”
髡屠汗哼了一声道:“哼!他们最好能取得真正的“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阿撒兹勒看了看髡屠汗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了鼓勇气道:“大汗,我军的前锋部队已经追出十几帕拉桑了。现在队伍前后拉得太长,很多百人队都跑散了,千夫长们都找不齐自己的部属,您看是不是能让将士们集结一下,收拢人马再战。”
髡屠汗脸立刻沉了下去,他盯着阿撒兹勒寒声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打算停止追击吗?咱们的人马跑散了,难道汉拓威人就没跑散?现在正是乘胜扩大战果的时候,一定要穷追到底,绝不能让汉拓威人喘过气来。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连这种基本的常识也忘了吗?”
阿撒兹勒被训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嗫嚅地辩道:“大汗有所不知,汉拓威军已窜入火里兀麻沙漠。大汗,火里兀麻的情况您是清楚的,沙暴频仍,沙丘四处推移,到处是凶险莫测的流沙带,地形地势数日几变,若无向导引领,极易迷失方向,汉拓威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进入也就罢了,属下以为咱们实在不宜放纵部下冒然跟进呐!”
髡屠汗默然了,火里兀麻沙漠的凶险他是知道的,战争的胜败是人力可以控制,天地的变幻却是人力难违的。
髡屠汗负手望着北方沙漠方向,良久,恨恨地一跺脚,口里骂道:“妈的,这群不知死活的汉狗,火里兀麻沙漠,那是连鹰都要绕着飞的地方,进了那种地方,就等于和死神签下了契约。他们死在里面不打紧,可恨的是不能亲自手刃汉狗消我胸中怒气了。”
阿撒兹勒心中一喜,连忙顺势接道:“大汗说得极是,汉拓威军从未进入过火里兀麻沙漠,不知道流沙与沙暴的厉害,我看这伙汉拓威军再难有机会活着走出沙漠了,我军还是莫要轻蹈险地的好。”
自从这次出征以来,经过青黄岭扑空、那兀河失利、连日的袭扰战,这次本来十拿九稳的合围也被敌军识破。所有行动都不顺利,使得阿撒兹勒心头笼罩着一种不祥之兆,虽然说不出危险会出自哪里,却总感到敌军在张网以待,心中极不愿与这股汉拓威军继续纠缠下去,只想平平安安的撤军到青黄岭驻守。
髡屠汗对阿撒兹勒的建议没有表态,他沉吟片刻,缓声问道:“汉拓威军逃跑时带走了多少辎重?”
“汉拓威军当时受到我军突袭,怎可能再带辎重。大部分辎重都丢弃了,就是带恐怕也难有超过一日的口粮吧!”阿撒兹勒斟酌着道。
髡屠汗手抚下巴思忖着道:“那样的话,汉拓威军在沙漠里是待不长久的。”
阿撒兹勒道:“正是,所以我军实不必深入沙漠追击的,只要在这一带的沙漠边缘广布斥候,用不了三日就会等到汉拓威军出来的。”
“哈!面对面还让汉拓威军跑了,等到他们出来又能怎样?”髡屠汗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斥道。
阿撒兹勒脸皮一下子涨成绛紫色,张口结舌地站在原地,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髡屠汗瞥也不瞥阿撒兹勒,昂首傲然道:“既然汉拓威军没有给养,就深入不了火里兀麻沙漠,最有可能的是在边缘地带打个转,寻机回到草原。所以我军也不必怕什么沙暴流沙,跟着汉拓威军的屁股追下去就是了。毕竟我们还知道几个临近的水源地,对于沙漠总比他们要熟悉的多。”
阿撒兹勒抬起头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没说出来,暗叹一声把到口的话又咽回去了。
火里兀麻沙漠,腾赫烈当地土语的意思为“火之沙海”,身入其中,真有浮在海中的感觉,黄色的沙丘绵延起伏,像波浪般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天地间只剩下单调的黄色与蓝色。
才走了不到半天,苏婷就受不了了,走了这么长时间,地平线上没有任何改变,四野之内除了沙丘还是沙丘,满眼黄色的沙子,天地之大,彷彿只剩下她与张凤翼两人,再无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这种感觉真要把人逼疯了,再走下去会出现幻觉也说不定。
“喂,你等等!你这是要把我往哪里带?”苏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自打张凤翼救她出来,这一路上,她还没和张凤翼说过一句话,不为别的,一想到照理应该谢谢张凤翼的援手之情,她就怎么也张不开嘴。
“怎么了?当然是寻找突围的师团主力呀!”张凤翼停住马,转头看着她道:“不是说好了的,要进入沙漠会合的吗?”
“可,可你认得路吗?你怎么知道师团长他们在哪里?这样瞎闯咱们会死在这里的。”苏婷攥着拳头激动地质问道。
“呵呵,万夫长大人可是怕了?”张凤翼手扶鞍座,探身观察着她,唇角露出揶揄的微笑,“认不认得路有什么关系,反正大人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埋身在沙丘里也好过被腾赫烈军捉住吧!”
苏婷瞪大了杏眼,提高声调怒道:“喂!搞清楚,别以为你帮了个小忙就可以随便嚣张的,没有你我照样可以摆脱得了腾赫烈军。”说着掉转马头便走。
“喂!师妹,你要往哪去!”张凤翼在后面喊道。
“我要再找到腾赫烈军杀一个进出给你看看,这样咱们就互不相欠了!”苏婷头也不回地赌气道。
张凤翼急忙纵马拦住她,气得发笑道:“好了,师妹,别闹了,算我欠你的行吗?你这样乱闯会迷失方向的,根本找不到腾赫烈军。”
苏婷毫不领情,纵马绕开张凤翼,口中娇喝道:“让开,我自己乱闯总比跟着你乱闯来得强些,你不是都说了埋身在沙丘里也好过被腾赫烈军捉住吗?”
张凤翼再次拦住她,这次换了笑脸,软语陪笑地求道:“师妹你别生气,刚才是我错了。其实我是知道路的,我有这一带的地图,早就反覆测量过太阳的偏移角度,咱们一直是计算着方位走的,绝不会出错。师团长他们此刻正向一个叫黄草泊的取水点行军,按行军速度估算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苏婷闻言勒住战马,俏脸冷冰冰地道:“张凤翼,你要明白一件事,士可杀不可辱,你虽然救了我一命,但我并无必要非得感激你才行,因为并不是我求你救我的,救我只是你自愿的行为,所以我完全不欠你的。”
张凤翼忙不迭频频点头,口里恭声道:“是,是,师妹说得对。什么救不救的,沙场上战友之间互相援手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出手相助战友是应该的,不出手才有悖道义。”
苏婷觉得气顺了许多,虽然心里满意了,俏脸却还是绷着,把头一点道:“嗯,这句话倒还在理。难得你一片悔过之心,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不过有一点你要记着,这是在军中,我的职位比你高,你要叫我大人,别老师妹师妹的乱喊,听着烦心。”
“是!师妹大人,师兄以后再不乱叫了!”张凤翼低眉顺眼地点头答应道。
长长的队伍沿着沙丘形成的山脊行军,战马步履蹒跚,马蹄深陷在松软的沙子中,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连日的作战、恶劣的风沙气候,以及给养匮乏,使马上的骑士们神色困顿、面带疲色。
进入沙漠才一天,部队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梅亚迪丝走在队伍中,看着周围属下萎靡的样子,内心忧急如焚。
张凤翼与苏婷至今没有音讯,梅亚迪丝一直在暗中祈祷他们只是走错了方向,而不是失陷在敌群中。
珀兰暗地里也不知哭了多少次,队友们怎么劝她都没用,整个人像一株失去根的花朵,终日默然不语,气色一天比一天萎顿,再也没有了往日活泼开朗的风采。
现在的梅亚迪丝已不敢面对珀兰,一看到珀兰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再想到张凤翼那充满自信的笑容,梅亚迪丝就感到腑脏像被揪结揉碎一般,热气上涌,嗓子哽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心里无数次地告诫自己是一军之长,左右着二万人的命运,早就返身杀回敌军,与他们生死与共在一起了。
就在梅亚迪丝黯然神伤之际,几十匹战马吃力地踢着沙子从队伍后面赶了过来,周围的银鬼面卫队的战士们一齐转头后望。
“师团长!”为首之人老远就喊着打招呼,原来是万夫长卡西乌斯带着他的亲卫队上来了。
梅亚迪丝从沉思中醒来,抬头问道:“卡西乌斯,可是又有腾赫烈军的动向了吗?”
卡西乌斯现在的任务是负责断后,一看见他上来,梅亚迪丝就知道斥候又传来关于追兵的战报了。
卡西乌斯驰近梅亚迪丝,与她并列而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喘息着道:“斥候刚才报告,再次发现腾赫烈军,这回不是小股跟踪部队,而是数路并进的主力部队。”
自从白鸥师团撤入沙漠后,腾赫烈军的大部队并未继续追击,只是派了几千人的队伍远远吊在离他们半天的路程外尾随。
梅亚迪丝深吸一口气,下颏微扬笑道:“看来腾赫烈军这回是跟咱们杠上了,宁可追入沙漠都不放松,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哈哈,这样正好,就怕他不来呢!”
卡西乌斯脸上现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压抑着情绪冷冷地道:“师团长大人,现在被敌军追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次我军吃亏太大了,辎重全没了,战士们别说没有吃的,连水都很少。腾赫烈军可是休整了半天,准备充足了才进入沙漠的。”
梅亚迪丝抿紧唇角,目光坚定地说:“卡西乌斯,现今形势敌强我弱,要想全歼后面那股腾赫烈军,只有将其诱入死地。我也知道弟兄们的给养都不多了,大家对撤入沙漠的决定颇有怨言。你我身为师团指挥官,这个时候一定要顶住压力,带领大伙与腾赫烈军周旋到底。”
卡西乌斯鼻子轻哼了一声,唇角微翘蔑然笑道:“嘿嘿,说得轻松,不是光把敌军引入沙漠就算完的,不真刀真枪的血战,敌军是不会自己死的。大人,你看看周围弟兄们的样子,这样的状态能济事吗?”
梅亚迪丝缓缓吁出一口气,淡淡地道:“看来万夫长大人是有更好的破敌之策了?若是如此的话,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卡西乌斯一怔,说实话,现今的形势他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发发牢骚而已。他把脸一别,口里喃喃地道:“当初要是不进入沙漠就好了,起码战马能有口草吃。都怪那个张凤翼,出的馊主意要引敌军入死地,现在好了,先把咱们自己引入死地了。咱们再这样走下去,不用腾赫烈军动手,捱不过三天就是全军渴毙的结局。”
梅亚迪丝曼声道:“只要方向正确,两天的时间就够咱们到达黄草泊了。”
“要是方向不正确呢?”卡西乌斯指着远方黄色的地平线反问道:“这种地方,谁能保证咱们的方向是正确的?师团长大人,你能吗?”
梅亚迪丝平静地道:“咱们一直是按照张凤翼教的办法测算与太阳的偏移位置,方向应该不会错。”
卡西乌斯不悦地哼道:“张凤翼!又是张凤翼,这种地方他又没来过,我看就是他本人在这里也不一定辨得准方向。大人就是太信任那个张凤翼了,把咱们全军的命运押在了他一个人手上,白鸥师团一万多弟兄就要因为大人你的偏听偏信全部葬身在黄沙里了。”
梅亚迪丝长眉微挑,清脆地道:“卡西乌斯,诱敌进入沙漠围歼是张凤翼提出的没错,不过却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而是两军首脑一致通过的作战方略,这其中也包括了你的表决。”
“那又怎样,错了就应该改过来,我不能看着大人你把弟兄们往死里带!”卡西乌斯脸色铁青、毫不留情地顶撞道。
现今梅亚迪丝失去了苏婷这个左膀右臂,再加上苏婷万人队在这次敌袭中损失严重,现在师团中实力最大的就是他卡西乌斯。这一日来想当老大的念头像浮在水面的葫芦一般,按下去又漂起来。心里痒得难挠,一得到机会马上就想发飙。
梅亚迪丝凤目倏地睁起,正欲开口斥责,前面队伍突然骚动起来。
前面的官兵喊道:“有人!有人!”
“快看,是什么人?”
梅亚迪丝与卡西乌斯不约而同停住争吵,手搭凉篷向战士们手指的方向观看,只见队伍左侧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个黑点,隐隐像是马匹的影子。梅亚迪丝摆手示意队伍停下,等待黑点靠近。两个黑点一点一点由小变大,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经清晰显出战马的轮廓,马上的人激动地摇着手打招呼。
“是苏婷大人!天哪,是苏婷大人!弟兄们,苏婷大人回来了!”
队伍沸腾起来,尤其是苏婷万人队的官兵,几个千夫长最先纵马奔了上去,接着百夫长们、相熟的亲兵们纷纷向苏婷迎去。队中的珀兰突然轻喊一声,随着众人纵马向来人驰去,后面伊莲、小颦、娜塔莉、姬雅十几个银鬼面卫队的队员紧跟着脱离队伍迎了出去。
纵马驰骋而来的苏婷,开朗的笑着,用力摇摆着手臂,旁边并辔而行的张凤翼稳坐在马鞍上,嘴角挂着从容不迫的笑意。看到这两个人,梅亚迪丝感到胸臆豁然开朗,所有的委屈、压力与烦恼全都消散,信心与斗志又回到体内,一切困难彷彿都已不再成为问题了。她撇下卡西乌斯,娇呼一声,忘情地随着大家向两人冲去。
最先到达张凤翼身前的是小颦,张凤翼甩镫下马,微笑着迎上去,“大哥,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小颦一头扑在张凤翼胸膛里哭得声音哽咽,珀兰第二个到达,却没有地方可供依偎了,她站在张凤翼身前,咬着唇角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顺腮滴落。
张凤翼抚着小颦颤动的肩头调侃地笑道:“呵呵,小妹,你就是对大哥没信心,大哥在敌群中出出进进就像兜风散心一般,就凭那几堆腾赫烈军也想困住我,哈,还早了几百年呐!”
小颦却怎么也劝不住,哭得更加厉害了。
伊莲下马跑过来,紧紧揪着张凤翼的衣襟,小脸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嫩手揉着泪眼笑道:“凤翼哥哥,我对你最有信心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一直都是这么对她们说的,我告诉她们不用哭,凤翼哥哥一定会回来的,这不,你果然回来了。”
姬雅与娜塔莉围了上来,姬雅凝视着张凤翼,眼睛中带着一抹感动的潮热,撇着唇角笑道:“幸亏你回来了,说实在的,这阵子没个仆兵支使还真不习惯。”
娜塔莉眼中更多的是敬佩,她拍着张凤翼的肩头笑道:“老弟,看来你果然是属蟑螂的,命硬的老天爷都嗑不动。开始我们都以为你挂了呢!那帮心软的哭都哭了几次,这回好了,她们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张凤翼涎着脸笑道:“不知姐姐流泪了没有,若能得到娜塔莉姐姐的眼泪,也不枉我担惊受怕一回了。”
“去!要死了你!”娜塔莉一瞪眼,笑着扬起马鞭作势欲打,“正经话没说两句就藏不住尾巴了,连姐姐的便宜也敢占,别以为只有腾赫烈人能治你啊!”
张凤翼笑着告饶道:“别打,别打,哭的人太多了,活络一下气氛嘛!”
旁边的苏婷心情特好,脆声大笑着向部下询问各千人队的情况,接着把几名有功的得力属下挨个训斥了一通,被美女上司骂到的人像得到嘉奖一般,通体舒泰,一副荣幸备至的样子。
围的人越来越多,把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这时张凤翼这边突然挤进来了两个人,“老弟,你还记得我们哥儿俩吗?”
张凤翼转头一瞧,竟然是那两个哨兵蒜头鼻与高个子,惊喜地叫道:“哈哈,是你们两位老兄,咱们竟然又见面了,看来大家的运气都不错哇!”
蒜头鼻摇着张凤翼的手笑道:“不是我们运气好,是老弟你的第六感灵!那天我们连抢了几匹好马,果然没有掉队。哈哈,还是你说的对,有马就有命在!”
高个子伸手拍着张凤翼的肩头道:“自打我们逃出来后,就一直打听你的下落,听说你没跟上队伍,失陷在敌军中,我们两个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都道永远失去了个好朋友呢!”
看到梅亚迪丝下马向这边跑来,苏婷尖叫了一声,“姐姐!”
梅亚迪丝一把抱住苏婷,两个人激动地拥在了一起,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动。
梅亚迪丝感到一股潮热止不住的涌上眼眶,连忙用手背擦着眼睛道:“婷婷,你可回来了,你知道你让姐姐多担心吗?没有了你姐姐也不要活了。”说着一阵热浪涌上眼眶,眼泪顺着香腮滚滚流下,连日来心中积攒的压力、烦忧、惊惧、委屈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梅亚迪丝哭得泣不成声,倒把苏婷弄得不好意思了,她神经一向大条,实在挤不出眼泪来,只好搂着梅亚迪丝的肩头好言安慰道:“好了,姐姐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呀!这可不像一军之长的样子喔!”
苏婷安抚了好一阵子,才把梅亚迪丝劝住,梅亚迪丝看到了旁边的张凤翼,张凤翼对她撇嘴一笑,算作是打招呼了。
梅亚迪丝哭得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到张凤翼揶揄的笑容立刻感到不好意思了,揉着泪眼破涕为笑,红着脸忸怩地道:“你笑什么?连招呼也不打,可是在看我哭的丑样儿发笑?”
张凤翼瞅着梅亚迪丝笑着,凑上前行礼道:“哪里哪里,师团长大人,我是在为两位大人感到高兴呀!苏婷大人平安归来,我也感到能稍稍赎回一些以前冒犯师团长大人的罪过了,师团长大人有大量,想必也不会再与属下计较以前的过节了,属下这脖子上的“链子”也该松松了吧?”
梅亚迪丝咬着唇角深深地凝视着他,幽怨地道:“才一见面就要跟我讨价还价,你可真会挑时机呀,我这里就那么难待,让你动不动就想走。”
一旁的千夫长罗宾斯听不明白,愤愤地小声问苏婷道:“大人,这人说的什么意思?是在邀功吗?难不成你还让这厮救了?”
苏婷为人最是心高气傲,大家都知道她向来看不起张凤翼,并且碰到机会就要难为张凤翼一把的,现在要她当众承认被张凤翼所救实在是件颜面大扫的事情。可苏婷虽不愿承认却也不能否认,看到众人疑问的目光她刷的一下涨红了俏脸,绷着脸故作漠然地斜睨了一眼张凤翼。
张凤翼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笑着向众人解释道:“呵呵,罗宾斯大人可高抬在下了,在下倒是巴望着能为万夫长大人出点力,可惜万夫长大人武艺太强了,属下竟是完全伸不上手,只有在后头跟着的份儿。”
众人听到张凤翼如此解释都感到释然了,罗宾斯闻言傲然笑道:“我说嘛,以我们万夫长的勇武,哪用别人来碍手碍脚的。”他至今仍对张凤翼心怀芥蒂,即使张凤翼救了他一命也难消解这种怨愤。
等大家哭够了、笑够了、感情发泄得差不多了,梅亚迪丝宣布整队继续行军。
待众人都策骑向队伍赶去,梅亚迪丝和珀兰也已上马,正要入队的时候,张凤翼从后面跟上叫道:“大人留步!”
梅亚迪丝拉住战马,转头问道:“大家都入队了,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有话赶紧说。”
张凤翼凑上前讨好地笑道:“大人,我刚才的请求你还没给个话呢!”
梅亚迪丝眯起凤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什么请求,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凤翼一点也不惮烦,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大人明鉴,不是属下向你讨赏邀功,这回为了救援苏婷大人,属下可是豁出命来干的,在敌群中进进出出,实在是很不容易。属下已在白鸥师团干了这么长时间的仆兵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就是以前属下再有不敬的地方,大人也该原谅属下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嘛,这次战役后,你就放我回十一师团吧,求求你啦!”
“行了!絮絮叨叨的,烦不烦呐!”梅亚迪丝看也不看他乞怜的表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道:“你自己不是也承认了,只不过是跟在婷婷马屁股后面的吗?先搞清楚是婷婷救了你还是你救了婷婷吧!还好意思来邀功,这是认真悔过的态度吗?你自己再好好地反思反思吧!”
说罢,她对珀兰道:“珀兰,我们走!”
“不会吧!师团长大人,做人可是要凭良心的!”张凤翼冤屈地叫道,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梅亚迪丝。
珀兰此时心情大畅,转头冲他明媚地一笑,两匹战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