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师团的营地扎在一个避风的缓坡后,共有二十多架毡帐,坡顶视野开阔处布置了两名哨兵,当时大家正围成圈子坐在篝火旁吃晚饭,气氛十分融洽,不时传出嬉笑声,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
梅亚迪丝与珀兰同在一起吃饭,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的还有十多个女兵,都是珀兰平日要好的朋友,从一开始打水回来珀兰就觉得有些异样,每个人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
相熟的朋友莫名其妙地冲她微笑,那是一种了然又默契的笑,彷彿玩牌时被人知道了底牌,笑得珀兰心中慌慌的,别是秘密被人知道了吧,那可糗大了。
旁边的梅亚迪丝沉静地坐着吃饭,篝火照在她脸上,美丽的脸颊如雕塑般没有表情,只有栗色的眼眸透射出一丝掩不住的落寞。梅亚迪丝心情不好,火堆周围的女孩们本来是不敢大声笑闹,不过好奇心实在是难以抑制,从珀兰打水回来还没有对她细问,队友们早忍不住了。
一个叫娜塔莉的队友轻咳一声,故作惊奇地转头四望寻找道:“咦?怎么没见那个仆兵,他没来吃晚饭吗?”
珀兰抬起眼四下一看,果然没发现张凤翼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眼睛中马上显出担忧的神色。
有人开始“嘻嘻”地窃笑,珀兰突然发现大伙儿并不担心张凤翼去了哪儿,而是全都面带笑意地瞅着自己。
珀兰心里立刻明白了,这八成是个圈套,她们肯定知道张凤翼去了哪里,她们是故意说这些要看她的反应的。珀兰感到脸颊开始不争气的发烫,心跳也加速起来。她心里告诫自己这时千万不能示弱,否则会被同伴们笑话死的,得说点什么才行,可说什么好呢?
这时,娜塔莉突然一脸揶揄地对珀兰笑道:“珀兰姐姐,你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吗?”
珀兰窘迫地答道:“为什么问我?我怎知道他去了哪里。”
“咦?不是他同你一起打水去了吗?难道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娜塔莉瞪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珀兰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装作漠不关心的说道:“回是回来了,我怎知他取水后又去了哪里,娜塔莉,你没事问他做什么,他在不在这儿又有什么关系?”说罢,心里不禁为自己的从容应答感到满意。
“哎呀!珀兰姐姐你好狠心呀!打水的时候还手拉着手好亲密的说笑呢!这会儿竟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好半天没看到心上人了,难道一点都不想念吗?”娜塔莉演戏般故作天真地说道,还没说完便先“格格”地笑出声来。
女孩子们一片哄笑,场面立时乱了起来。
珀兰羞得耳根发热,再也憋不住了,一下跃起身道:“烂舌头的娜塔莉,敢耍我!看我不把你的小嘴撕碎。”
娜塔莉站起来就跑,边跑边夸张地叫道:“仆兵哥哥,珀兰姐姐欺侮人啦,快来主持公道呀!”
周围的女孩子们有的笑得捂着肚子喊疼,有的幸灾乐祸地拍手叫好为娜塔莉加油助威。
正在场面混乱的时候,“吱──”坡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哨声,声音很短促,好像声音才响了个开头就被人卡住了。
那是哨位的方向,梅亚迪丝立刻站起身来,夜色中坡顶光秃秃的,不见了哨兵侍立的身影。
“有警!拿起武器备战。”梅亚迪丝脆声喊道。
女兵们纷纷跑向帐篷挑拣武器,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随着“呵呵”的呼哨声,大群跃马扬刀的腾赫烈骑兵在坡顶上现出身影,人数怕有梅亚迪丝的禁卫队十倍还多,剽悍的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居高临下向营地冲来……
此时,梅亚迪丝手持长剑镇定地喊道:“一二小队列环形队列,第三队居中用弓箭攻击,第四队为预备队,替补一二小队伤亡,大家缩小圈子,死守位置。”
女兵们迅捷有序的站好位置,霎时间,一个防守严密的环形队列布好。
梅亚迪丝看到队列中的姬雅,拉住她问道:“姬雅,张凤翼放马去了多长时间?”
姬雅急得要哭出来,“大人,他可能把战马赶到南面了,我这就去寻他,死也要把战马带回来。”
“不要去了!现在无论如何也是冲不出去的,脱离队列只有送死而已。咱们还是专心应战吧!”梅亚迪丝观察着迎面冲来的骑兵淡淡地道。
腾赫烈骑兵越驰越近了,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滚滚的马蹄声像战鼓一般擂动着每个人的神经,队列内圈的珀兰首先挥臂掷出标枪,标枪呈弧线在空中划过,一枪透过冲在最前面的骑手,中枪的敌兵松掉弯刀,惨叫着捧着胸口从马头滚过,这边白鸥师团的战士们一片欢呼。
队列中珀兰高喊道:“弓弩手,开射!”
松弦声“铮铮”的响起,羽箭如飞蠓般向骑兵们袭去。前面的骑手成排的从马上栽倒,后面的骑手则毫不停顿的跃过尸体向前冲去。没前冲几十步,又一轮羽箭迎面扑来……
骑兵们冲到了步兵队列的面前时,弓箭手们已发射了三轮弩箭,阵前的空地上参差躺满了中箭的骑兵,阵列外围的长矛手迎着敌骑高扬起长矛,喊杀声响起,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射下的大雁肥硕多肉,足够饱餐一顿了。张凤翼心情好到了极点,他哼着小调,用小刀将雁毛与内脏清理干净,在雁身内外涂上孜然与盐末,插在斩马刀上腌渍一会儿,又寻来几根枯死的灌木,点起一堆火,把腌好的雁儿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油脂流出,肉香四溢,张凤翼割下一小条放入口中尝尝,立刻闭目陶醉地叹道:“唉──好口福!好口福呀!给个神仙也不换!”正要举刀再割,坡下的马群突然不安的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张凤翼纳闷地站起身子探头向坡下望去,耳听脑后风声陡起,身后的灌木中猛然扑出几道黑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五六条大汉结结实实地压翻在地,四周人影幢幢,十多名持刀张弓的大汉从远处的草丛站起身来。
一个压在张凤翼身上的汉子兴奋得向远处挥手高声喊道:“队长,得手──啊──”
还没说完,身下传来利刀贯腹的惨叫声,身下有人惊喊──
“小心他的匕首!”、“剁他的手!”……
远处的武士看到情况陡变,急向这里冲来,可是已然迟了。
张凤翼像条遍身黏滑的大鱼,缠身扭打中几个人都按不住他,压在他上面的两个大汉企图去捉他握割肉刀的右手,被张凤翼一刀插在一人的胁下,那人像被扎破的水袋一样瘪下来。
他毫不迟疑,干净俐落地拔刀反腕一割,在另一人的颈侧划过,黏腥的液体飞溅出来,第三人惊呼着跃起躲开,张凤翼手腕轻陡,刃尖只一晃,匕首在那人肚皮上划了个“Z”字,红白之腑脏流了一地。
剩下两人再不敢与他近身,恐惧地向两边跃开。张凤翼如影随形,身子紧贴着一人揉身而进,右手挺匕一搠,对手心窝已被匕首洞穿,中匕那人闷哼一声,拔出一半的腰刀跌落在地上,尸身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穆拉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转眼间变成了尸体,却不及赶去相救。他急切地对还活着的那人喊道:“快捡走弓箭!千万别让他拿到弓箭。”
张凤翼此刻全身如浴血一般,听了穆拉比的叫喊,他转头龇牙笑着把手中的匕首一晃。那唯一的幸存者早被他凌厉的出手吓得亡魂皆冒,意志彻底崩溃了,哪里还敢捡弓箭,他失控地哭叫着扔掉手中的斩马刀,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坡。
穆拉比看到这场景气得咬牙道:“窝囊废!开弓,给我射死他!”
十几人一齐拉动弓弦,空中响起“嗤嗤”的羽箭破风之声,张凤翼早轻灵地跃起向侧方扑倒,十多枝雕翎箭在身后划过,他落地后一个翻滚从地上站起,从容地捡起自己的长弓、箭壶和斩马刀,冲着穆拉比粲然一笑,转身没入灌木丛中,消失了踪影。
十几个人站在草丛中面面相觑,都感到浑身透着寒意,要不是四具尸体摆在眼前,真不敢相信一个人杀人能如此干净利索。
好一会儿,穆拉比突然气急败坏地挥刀喝道:“排成一线,给我搜!灌木丛就这么大,看这厮能飞上天去!”
一伙人手持着刀剑警戒地向坡顶移动,灌木丛只有稀疏的一小片,根本藏不住人,搜了一遍,连根毛发也没找到,手下们停止了寻找,都拿眼看着穆拉比,穆拉比站在山头四望,心中也没了主意,难道自己这四个手下就白死了不成?
突然,他看到了坡下啃草吃的马群,立刻用战刀指着坡下道:“咱们下去把马牵走,看这小子能逃多远。”
听到不用再去搜索,每个人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那人动作快得像鬼魅一般,搜不到还好,如真搜到了,还不定得陪葬多少人呢!
一伙人小心翼翼地向马群接近,突然一匹健马长嘶一声,跃蹄奔驰起来,张凤翼奇迹般从马鞍后冒了出来,他长笑一声,“啪”的一声响亮地甩动长鞭,马群跟着动了起来。
“不好!咱们的马,别让他把咱们的马也带走了!”穆拉比恍然醒悟,当先跑起来。
部下们也反应过来,在草原上没了坐骑可不是开玩笑的,一群人拚命向驻马的地方跑去。可再快也赶不上战马快,奔驰的马群如旋风一般,向穆拉比他们来的方向驰去,转瞬间跑出了半帕拉桑。
十多匹散开缰绳的战马正在草地上安静的吃草,两个看守的士兵纳闷地站起身,不明白怎么会多出这么些马来,“啪啪”的皮鞭劈头盖脸地抽来,抽得两人在地上抱头打滚,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来,拔出佩刀,那牧马的长鞭如灵蛇般卷住持刀的手腕,鞭梢颤动,把那人身子抡起,远远地甩出,那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佩刀早不知丢到何方了。轻松料理了两个看守马匹的士兵,长鞭接着“啪啪”连响,穆拉比他们的二十多匹战马嘶鸣着、被催动起来,加入进了奔驰而过的马群。
等穆拉比带着这十几个部下跑到驻马的地方,马群早已去远了,草地上空荡荡的,两个看马的士兵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叫痛,穆拉比跑得眼前发黑,喘着粗气弯腰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听着远方传来示威般响亮的鞭声,穆拉比气得吐血,恨不得找块石头磕死。
他一撑胳膊跃起身,马靴对着两个看马的士兵没头没脸的乱踢,咆哮地喊道:“饭桶!饭桶!全他妈的是没用的饭桶!!”
冲锋过后,五十多具尸体被留在了环形阵的外围,白鸥师团的伤员被抬入环形阵中,能动弹的腾赫烈伤兵企图爬回自己的一方,被弓箭手们重新钉在了地上。
梅亚迪丝命令五名战士手持盾牌出阵去牵散落在阵前的战马,对方随即发射了一轮弓箭,战士们狼狈地退了回来,所有阵前的战马都被射杀了,双方陷入了僵持。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天上堆压起黑云,遮住了星星与月亮,大地一片阴霾,伸手不见五指。
珀兰用袖子擦拭着颊上的血渍,冲梅亚迪丝撇嘴笑道:“姐姐,不管能不能捱过今夜,起码现在已经赚回本钱了。”
梅亚迪丝观察着对面,头也不转地道:“刚才牺牲了多少姐妹?”
“三十七个。”珀兰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大声道,却掩不住声音的颤抖,“咱们虽然没有重盾与拒马枪,可有夜色保护,管叫再多的敌人也讨不了好去!”
梅亚迪丝手持长弓凝视着前方的黑暗,淡然道:“敌人比咱们多几倍,硬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没有战马更是别想摆脱敌人。珀兰,咱们只能战死,绝不能被敌人俘虏,若我负伤无力自裁时,你要帮我,别让我受辱于敌。”
珀兰冲动地说:“姐姐,别那么想,形势并非无法挽救,只要张凤翼没被他们截住,我们就还有一丝希望。”
“他嘛──”梅亚迪丝抬头若有所思地道:“若赶回来也是凶多吉少,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冲过敌人拦截,把战马带进来。与其被敌人截住杀死,还不如逃得一命,把咱们阵亡的消息传出去,也好使苏婷有所准备。”
珀兰泪水盈眶,挥动着弯刀喊道:“姐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还要指挥整个师团作战呢!怎能栽在这种小阵仗里!放心吧姐姐,珀兰会拚死保护姐姐周全的。”
此时对面又响起了滚滚的马蹄声,珀兰精神一振,辨别着马蹄的方向,握拳笃定地道:“师团长,他们硬冲不行,要靠近了骑射!”
梅亚迪丝嘴角牵动,淡然蔑笑道:“这样也好,我们就展开对射,射箭可是我们最拿手的!”
马蹄声接近了,敌骑果然没有直接冲出来,而是沿着白鸥师团队列的外沿几十步远奔驰,暗夜中响起“嗤嗤”的羽箭破空之声。
珀兰高叫道:“全体避箭。”
外层的轻盾上响起一阵箭头入盾的“夺夺”声,彷彿急雨打过。几名不幸被射中的女兵痛叫着倒地,被队友拉入环形阵的内圈。
箭雨持续了一阵,稀疏了下来,珀兰这边又下令道:“弓弩手,回射!”
内圈的弓弩兵们端着弓弩向马蹄声密集处发射回击,黑夜中传来中箭落马的惨叫倒地声与惊马的嘶鸣。
不一会儿,四面八方都是零乱的马蹄声,珀兰焦虑地道:“师团长,敌人把我们包围了,这样摸黑对射,敌人目标分散,咱们集中固定,最终吃亏的是咱们。不如集中一点突击吧,好过这样慢慢地熬死!”
梅亚迪丝正开弓还击,头也不转地断然道:“不行,敌人人多势重,又有战马的优势,咱们这样严守阵列还能多坚持一会儿,一旦陷入混战我们就全都完了。”
“咱们要是也有战马就好了,该死!为什么天都黑了还要让他出去牧马!”想起张凤翼,珀兰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师团长,他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一定是凶多吉少了,肯定是被敌人截住了!”
梅亚迪丝引弓张箭地凝视着漆黑的暗夜,珀兰没有发觉,当她如此说时,梅亚迪丝妩媚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目光闪烁着落寞与黯然。
其实张凤翼此刻离梅亚迪丝她们不过几十步远,正混在腾赫烈军的骑兵圈子里围着她们打转,寻找机会与战友会合。
他的身躯随着战马奔驰的节奏起伏着,感到后方马蹄声距离稍有拉开,蓦地一个转身,弓弦响处,身后二十步远一名正在向内开弓的骑手惨叫一声栽下马去。由于黑夜的掩护,身前身后的腾赫烈骑兵们想当然的认为倒下的战友是被包围圈里的敌人射杀的。
看看身后空出的战马已有十多匹,张凤翼收起弓箭,挥动长鞭,驱动身后的空马向包围圈内驰进,战马嘶鸣着向里冲进。
“是马,敌人的战马跑进来了!”
“快抓住缰绳,别让它们又跑了。”外围的女兵兴奋地喊道。
两名腾赫烈骑兵发现了张凤翼的异动,由于辨不清敌我,他们不敢放箭,拔出弯刀策骑加速向张凤翼靠近,张凤翼张弓搭矢,转身两箭,两个人面部中箭,仰身倒下马去,湮没在滚雷般的马蹄声中。
“形势危急,多拖延一刻里面就多一分伤亡,这样终究不是办法,看来不冒险是不行的了。”张凤翼这样想着,纵马向内驰进。
“有人冲起来了,弓箭准备!”外围弓弩兵们喊道。
黑夜里看不见来人,只能从马蹄声判断来人正在接近,弩箭集中向那个地方射去,漆黑的夜色中“叮当”的箭镞与兵器相击声连响,没有听到中箭倒地的声音,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弓弩手们骚乱起来,有个女兵喊道:“持矛的姐妹小心,合力拦住他。”
“让我来!”梅亚迪丝凝视着马蹄的方向沉声道,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狼牙箭,搭上弓脊。
“别放箭,自己人!”暗影那人沉声喊道。
“是那个仆兵!天哪,他竟还活着,快放他进来。”外围的盾牌兵一阵兴奋,阵列打开了一个口子把张凤翼让进圈内。
珀兰一看到张凤翼,完全放弃了矜持,一下扑入张凤翼怀中,肩头抽动着哭道:“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张凤翼撇嘴笑道:“这点子杂碎哪能难得住本少爷呢?”
珀兰紧紧地搂着他不放,情绪激动,张凤翼只得抚着她的肩头安慰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脸儿都哭成小花猫了,我不是好好的一根毫毛也没少吗?”
看到张凤翼安全归来,梅亚迪丝也是欣喜交加,她本想上前问候的,可看珀兰扑入张凤翼怀中,两个人亲匿的相互慰藉,使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她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背部,抬起尖俏的下巴,缓步踱到张凤翼跟前,故作冷淡地道:“张凤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咱们的战马呢?”
张凤翼放开珀兰回身禀道:“战马放在南面不远处,赶着马群目标太大,我怕硬闯冲不进来,只好先回来探查一下。”
梅亚迪丝长眉扬起,以拳击掌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无论如何得想法子把战马带进来,没有马我们会处处被动,进退两难。”
张凤翼看出她的意思,抱拳道:“师团长,强行突围是行不通的,在外围实施包围的只有敌军总数的一半,还有四五百人驻扎在山坡上,我们如果弃守为攻,那股敌人会立刻冲下来。”
梅亚迪丝沉思道:“本来可以佯攻一下把敌人引开一段时间的,若敌人有预备队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张凤翼心中突然灵机一动,目光炯炯地道:“只要把计策使两次就行了,先在东面设计一个假象,引走一部分敌军,再在内围反方向佯攻一下,一定能制造出机会将战马带回来的。”说到这里,他挺直背部笑道:“若信得过的话就让我来吧,一定不会误事的。”
梅亚迪丝抬头凝视着他,张凤翼唇角挂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彷彿眼前的困境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麻烦,根本不必担忧什么。突然间,梅亚迪丝意识到这个人有些嬉皮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藐视一切的自信,虽然这种自信还未经证实,不过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这种自信催眠了,彷彿找到了靠山一般,心中忧虑与沮丧的情绪一下子一扫而空。
“咦?师团长,你还好吧,怎么不说话?”张凤翼看到梅亚迪丝眼睛盯着他却不说话,有些纳闷,探身皱眉研究着梅亚迪丝的表情。
梅亚迪丝娇躯一震,猛然惊醒,垂下眼帘干咳道:“好吧,情况如此凶险,只有试一下了,你想带几个人去?”
珀兰热切地请命道:“师团长,让我去吧!”
梅亚迪丝看了看珀兰,珀兰果决地回视着她,挺起了胸,梅亚迪丝点了点头。
珀兰立刻高声道:“姬雅、娜塔莉、伊莲,跟我来!”
“是!队长!”三名战士应道。
四个人跨上刚缴获的战马。
张凤翼向梅亚迪丝道:“我们去了。”策马当先向外冲去。
“弓弩手!掩护他们。”梅亚迪丝命令弓弩队向他们冲出方向的两侧发箭。
张凤翼五人利用夜色顺利地潜了出来,他们悄悄躲开了缓坡上的腾赫烈军,来到张凤翼藏马的地方,马匹的缰绳被张凤翼十多条合捆在一起,战马十几匹一簇地聚拢着,无法四处跑散。
四个女孩低声欢呼着解开了马缰,战马被束缚了很久,一解开缰绳立即鬃尾乱甩地欢跃起来,战士们急忙策马控制住马群。张凤翼收拢了驮有行李的穆拉比他们的战马,把火把取出来,一具马鞍绑上四支火把。
马群被分成了两批,张凤翼对珀兰她们道:“好了,你们赶着马群潜回营地附近,时机一到就与师团长她们会合,我往东面吸引敌人。咱们在此分手吧!”
姬雅她们答应着转马头正欲离去,珀兰突然勒住战马道:“姬雅,你们三个赶着马群先回去吧!我和他一起去引开腾赫烈军。”
姬雅急了,“队长,你怎么可以撇下我们不管呢?这么多战马光凭我们三个人是控制不住的。”
娜塔莉也道:“队长,那么多敌军的骑兵,两个人和一个人又有什么差别啊?你去了也帮不了他什么的。”
张凤翼听到这边起了争执,策马转头笑道:“珀兰队长,拜托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刚才咱们在敌军包围中进出了个来回,不也安然无恙吗?”
珀兰秀眉颦起担心地道:“刚才是刚才!你要小心,千万别逞强和敌军靠得太近。”
感受到这可人儿对自己的关切,张凤翼感到心间一股暖流涌过,他脸上调侃地笑道:“我若答应了珀兰队长,可有奖励给我吗?”
珀兰生气地一踢马蹬转过脸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张凤翼洒脱笑道:“别只担心我,你们的任务比我的更重要,我引不开敌人还可再想法子,你们要是被敌人发现了,咱们可就彻底没了指望,所以你们可要好好保护自己哟!”说罢双脚一磕马腹,骏马箭一般向前跃出,长鞭响起,他驱赶着二十多匹战马没入暗夜之中。
马蹄声已经远了,珀兰还在恨恨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姬雅拉着她的衣袖道:“队长,别看了,咱们也走吧!”
四个人赶着马群缓缓地向相反的方向行去,她们走了一个弧线,绕到了营地的南边,悄悄地接近了宿营地,一直走到腾赫烈军的包围圈外三百步远才停下来。
姬雅安抚着马匹,对珀兰笑道:“队长,这时候只要有一匹马突然叫起来,咱们就完了。”
“嘘!就你乌鸦嘴,净说不吉利的事!”娜塔莉忙捂住她的嘴道,说罢转头向满脸忧色的珀兰道:“队长,你还是给大家说说那个仆兵用什么办法使你同他相好的吧!”
伊莲也来了精神,兴奋地道:“对呀,对呀,其实这个人很有胆量呀,在敌人的包围圈里进出自由,一点也不害怕。”
“你们别瞎讲好不好,我哪有你们说的那种事!”珀兰红着脸抗议地喊道。
“嘘!”姬雅吓得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拜托小声点好不好,我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
伊莲吃吃地低声笑道:“别死不承认了,刚才还生离死别的不舍得分开,这会儿却瞪眼抵赖起来。”
珀兰探身就要抓她,被姬雅和娜塔莉笑着拦住,她恨恨地道:“我才没有那什么,谁要敢再乱说,我就和谁绝交!”
这时,西面远远地出现了点点火光。
“来了!”珀兰紧张地抓着姬雅的手腕道,几个女孩停止了笑闹。
将近一百多个火把,星星点点密密地集在一起,正不紧不慢地向战场这边移动过来,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察觉到这边正在发生激战,宿营地方向敌我两方对射的声音骤然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