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却痴痴地看了欧阳风云好一会儿,她想到了欧阳风云救她出火坑的情形,更想到了欧阳风云常常看她的那种复杂的变换不定的眼神,那里面分明充满了柔情蜜意啊。她羞涩中夹杂着几丝酸楚,暗自叹了口气,唉,要是大哥能撇开兄妹情意,好好爱自己那该多好啊!她走到床沿坐了,低垂着眼帘:“大哥心中有事,小妹又怎能独自安睡呢?不如这样,小妹为大哥弹唱一曲如何?”
欧阳风云的确被报仇的事和感情的事困扰着,了无睡意,对如霜地提议自是赞成:“好久没听霜妹弹唱了,大哥倒真是想听,你就为大哥弹唱一曲吧。”
如霜从包袱里取出琴,跪在床上,玉指轻拨琴弦,朱唇轻启,怅然唱道:
红藕相残,玉覃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子回行,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欧阳风云默默地听着,心里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愁滋味,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跟如霜的关系,虽然说好兄妹相称,可自己明明是爱着她的,那是一种跟兄妹之情绝然不同的感情,这一点他无法骗自己。他时常告戒自己,既然爱陆青青,就不应该再喜欢如霜,可是感情的事,一旦发生了,就如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泻千里,哪里又抑制得住?“我该怎么做?我到底该怎么做?青青!青青!你告诉我呀!”他怔怔地呆坐在桌旁,凝望着摇曳的烛火,心里不停地呼唤着陆青青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霜妹,不要再唱了。早点歇息吧!”
如霜坐在床上,早已凄泪长流。她之所以选择李清照的这首词,只因她心中确有太多的愁怨想要倾诉,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爱欧阳风云,在望云楼几年,不知有多少富家公子愿意为她赎身,可她知道,那些人不过是垂涎于自己的美色而已,没有一个是真心爱她的,一旦得到手,他们就会像野草一样说弃就弃,所以不管他们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她都没有答应。直至遇到欧阳风云,她冥冥中觉得自己应该属于他了,然而,她的一片痴情,心上人却一味躲避,真情无处寄托,叫她如何不愁,如何不伤感呢?她思虑再三,抬起泪眼看着欧阳风云,满含凄楚:“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小妹?”
欧阳风云闻言一惊,一下怔住了,他没想到如霜会如此毫不掩饰的谈及这个问题,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片刻才嗫嚅着说:“这……大哥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如霜赤足下床,缓缓走到欧阳风云身边坐下,动情地看着他:“只要大哥不嫌弃,我决不跟青青姐争,宁愿做个小妾,只要能一生陪伴大哥,我什么都不在乎。”
欧阳风云深爱着如霜,但要叫她做自己的小妾,又实在不忍,他宁愿只认她做小妹,那样心里会好受些。他掏出手巾为如霜擦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摇摇头:“霜妹这是何苦呢?当初大哥救你出火坑,并不是要你报答……”
如霜不等欧阳风云说完,一把抓起他为自己擦泪的手:“不,这不是报答,我是出于真心。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现在我已没有了父母,没有了亲人,是你为我赎身,把我从火坑救出来,我是很感激你,可这并不是我要你接纳小妹的真正原因,大哥一身正义,是小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以小妹才敢托付终身,这怎么能说是报恩呢?”
欧阳风云忽地心里一热,一把搂过如霜:“霜妹快别这样,大哥答应你还不行吗?”
如霜听了,抬起头来,欣喜地看着欧阳风云:“真的?”
欧阳风云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大哥几时骗过你?再不答应呀,你的眼泪都快流干了!不过你得答应大哥,这件事一定得与你青青姐会合之后再说。”
如霜一听,愁容又爬上了脸庞:“要是青青姐不答应呢?”
欧阳风云有心逗如霜开心,故意叹了口气:“她不答应,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如霜一急,又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欧阳风云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就知道哭鼻子,以后怎么跟大哥闯荡江湖呀?大哥逗你玩的,告诉你吧,你青青姐呀,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哪会在乎这些?她见了你呀,不高兴死才怪。”
如霜破涕为笑,两只小拳头轻轻擂着欧阳风云的胸膛:“大哥,你坏!你好坏喔!尽拿小妹寻开心。”
欧阳风云抓住如霜的小手,爱怜地看着流着泪的她的脸,禁不住心旌摇荡。自从如霜跟了他,虽然天天在一起,却一直在路途上颠簸,他还从没像今天这样仔细看过她。他轻轻地为如霜擦着脸上的泪痕,由衷地赞美道:“霜妹,你真美!”
如霜虽然在青楼呆了几年,终究是出生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一听这话,禁不住羞得双颊潮红,把脸深深地埋在欧阳风云的胸膛上,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着呢。如霜正满心喜悦地享受着被心爱的人搂着的幸福,欧阳风云突然推开她,压低声音说:“霜妹,你快坐好。”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欧阳风云,乖乖地在凳子上坐了。
欧阳风云缓缓地转过身去,对着窗外沉声喝道:“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
随着浑厚的笑声,在如霜惊异的目光中,一个人影破窗而入,立于室中。来人一抱双拳:“欧阳兄救人于水火之中,却不趁人之危,实乃真君子也,佩服!佩服!”
欧阳风云打量着来人,只见他一身劲装,腰佩长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恰倒好处的嵌着一双浩浩美目和一个勾人心魄的悬鼻,整个人看上去真叫人赏心悦目,年纪也跟自己不相上下。他看着来人,心里却吃惊不小,此人看来已在窗外很久了,自己却毫不知晓,要不是他轻轻叹气,自己恐怕至今都没察觉。此人的武功当不可小觑,他想。他见来人也不象什么坏人,尽管心存戒备,却已对来人颇有些好感了,不动声色地道:“阁下此来,恐怕不只是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的吧?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欧阳兄快人快语,在下也用不着转弯抹角。”来人话锋一转,“斗胆问一句,欧阳兄此来可是找云中鹤杨威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