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禅房,虚竹吩咐沙弥奉上茶点。欧阳风云扶如霜坐了,自己却在房中缓缓地踱着步,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简要叙述了一遍。
虚竹听了,深感震惊:“贤侄是说,当年你家惨遭灭门之祸,均是林如龙七人所为?”
欧阳风云点点头:“家母亲眼看见他们围攻家父,应该不会有错。”
虚竹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把老衲弄糊涂了。我跟你爹是莫逆之交,交情甚厚。当年我一听说你家出事后,急忙赶去,林如龙等人已经将你爹和家人厚葬了。他们怎会是凶手呢?再说了,他们都是你爹的结拜兄弟,亲如手足,在江湖上齐称‘武林八俊’,没有理由要害你爹呀?”
“大师疑虑,小侄也深有同感。小侄自出江湖以来,打探得这七人俱是重情重义、倍受人尊崇的前辈英雄,怎么会谋害自己的结义大哥呢?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七人竟然会在同一时间背叛家父。”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问题小侄也曾仔细思量过,就是弄不明白。是以家母弥留之际再三叮嘱,要小侄出来后无论无何找大师探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虚竹踱到窗前站定,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沉默了好一阵,缓缓说道:“有一件事老衲至今都没弄明白,不知跟你家遭灭门之灾有无关联。”
欧阳风云一听,一下来了精神:“什么事?大师快说。”
“当年皇宫曾失窃了一件皇上宠爱之物九龙玉佩,一时间朝野震惊,皇上亲自下旨捉拿窃贼。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家出事后,官府竟在你家找到了九龙玉佩。你爹的为人老衲最清楚,他最恨这种偷鸡摸狗之徒,他又怎会去干这种事呢?更何况,九龙玉佩失窃的那几天,老衲就在府上,天天跟你爹在一起,他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偷得九龙玉佩。由此可以断定,九龙玉佩决不是你爹偷的。可又是谁偷得此物置于你家中,故意陷害你爹呢?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有关九龙玉佩的事小侄倒是第一次听说。但不知大师可曾听说,这件事跟林如龙他们是否有关联?”
虚竹想了想,摇着头:“这倒没听说过。自从在你家找到九龙玉佩后,官府就将你爹当作了偷九龙玉佩的凶手,只因你爹当时已死,只有你们母子逃脱劫难,所以四处悬赏缉拿你们母子归案。老衲也为你们捏一把汗呀,生怕你落入官府,断了欧阳家的香火。后来一直没听说官府将你母子抓获,老衲才算放了心。”
欧阳风云长揖而拜:“大师恩德,小侄永世不忘。只是小侄眼下正感迷惘,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虚竹急忙扶起欧阳风云:“贤侄不必多礼。不知你此去何为?”
“小侄正欲去雁荡山找云中鹤杨威报仇。”
虚竹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唉,贤侄已经杀了岭南神翁袁傅雄、陇西怪客柳随风、淮南大侠萧万堂和流云剑王天路几人,也算是报了仇了,何必还要再行杀戮呢?佛云:冤冤相报何时了?贤侄如能抛却心中仇恨,倒不失为一件功德圆满之事。”
欧阳风云沉吟片刻:“大师所言极是。可是,家母生前遗愿,小侄却是不敢违逆。再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林如龙等人理当猜出我的身份,如果他们没有做亏心事,就该找我将事情弄明白,然而恰恰相反,他们不但没这样做,眼下正准备召开武林大会,让天下武林合力追杀我。这件事大师想必也知道,如果我不杀他们,就势必被他们所杀。”
虚竹也是满面疑惑:“老衲也感到纳闷。林如龙几人在武林中个个都是敢做敢当之人,就算这件事真是他们所为,他们也不该召集天下武林共同对付贤侄,这种行为跟奸佞小人有什么区别?”
说着话,时已正午。小沙弥送上米饭和一碟臭豆腐、一大钵白菜、一盘土豆丝,虚竹笑着说:“寺中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二位,只此素菜素饭。请慢用。”
欧阳风云和如霜都已又累又饿,也顾不上礼节,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当天,两人就在云浮寺歇下了。连日来只顾赶路,又遇上几场恶战,欧阳风云真是疲惫极了,一上床就酣然睡去了。
恍然间,他看见了一轮冷峻的月亮高悬在黑黢黢的天空,四周都没有星星,整个看上去,就像一个让人永远也无法猜透的悬念。清清的月光之下,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梅林,他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在馨香馥郁的梅林里自由的撒着欢,跑着跑着,竟然迷路,无论往哪个方向,就是找不到出路,最后竟又转到原来的地方。
正当他迷茫地伫立在梅林里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壮似冷月的弯刀,正微笑着看着他。他是谁?自己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他拿着刀又要干什么?欧阳风云正自疑惑之际,又看见一个女人立在老人身后,脸上挂着阳光般暖暖的笑容。那不是母亲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跟这个老人在一起?欧阳风云来不及多想,欣喜若狂地跑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