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欧阳风云闷闷不乐地坐在车辕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沿途被阳光晒得蔫蔫的玉米叶。杨威之死对他的震动的确很大,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又想不明白。
如霜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掀起车幔,幽幽地说:“大哥,是不是还在想杨老英雄的事?”
欧阳风云点了点头,重重叹了口气:“他至死都不愿说出杀害家父的原因,到底有什么威慑着他呢?”他沉默了一会儿,兀自摇了摇头:“他为什么却又在最后时刻说出关于林如龙的那句话?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依小妹看,他是不是想提醒你不要被林如龙的伪装迷惑,以免上当?”
“嗯,极有可能是这样。”欧阳风云沉吟着点点头,“他深知我此去衡山定然凶险无比,所以才透露点风声给我,又一再嘱咐大哥助我。唉,只可惜这样一个仁心宽厚之人竟然因我的糊涂寻仇而死,我真是造孽。霜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有些过分?”他心里酸酸的,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如霜知道他心里难过,轻声劝解道:“大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弄清事情的真相,给他报仇,不要让杨老英雄蒙受不白之冤,他如果地下有知,也就瞑目了。”
“你说得对,霜妹。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欧阳风云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从现在起,在未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前,我决不再杀任何一个人。”
“大哥明白就好。”
“哼,如果叫我查出来真是林如龙所为,我决饶不了他!”欧阳风云冷哼一声,陡地大喝一声:“驾!”挥鞭打在马背上,受惊的马撒开四蹄飞奔开来。
如霜放下车幔,从侧面的小窗看出去,官道旁的树木、房舍、行人、远山飞快地向后疾退,看得她眼花缭乱,疲惫就像一个如影随形的小精灵,轻轻拨弄着她的眼皮。在马车舒适的摇晃中,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双眼一阖,悠然睡着了。
恍然中,她发觉自己躺在一间满室檀香的闺阁里,身上盖着一床绣着鸳鸯的锦被。忽然锦罗纱帐一掀,欧阳风云穿着新郎倌的大红袍,满面微笑地看着她。她欣喜若狂,掀开锦被扑向心上人,竟然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但她却不遮不避,依然像欢快的小鹿一样,偎在心上人怀里。欧阳风云一把搂住她,柔弱的手指在她身上美妙地移动着,弄得她心旌摇荡,口里不住地呼唤着“大哥,大哥……”她感到自己时而像一片洁白的羽毛,在美丽的天堂飘呀,飘呀;时而如一枝害羞的索玛花,聆听着涓涓溪流的吟唱,美妙地颤抖;时而又似一只渴望回归山林的岩羊,在嶙峋的山道上兴奋地奔跑……
迷迷糊糊中,如霜感到了一阵猛烈地摇晃,耳边又有一个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亲切。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哪里有什么闺阁锦被,自己分明还躺在马车里嘛,欧阳风云正摇着她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叫她的名字呢。她一想到梦中的情景,又看看眼前的欧阳风云,不禁羞得无地自容,脸刷地红了。
欧阳风云见如霜双颊潮红,不明就里,只道是自己突然将她推醒,她一下子不适应所致,关切地问:“霜妹,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我看你不停地叫我,一定被吓惨了吧?”
如霜不好说什么,只是支支晤晤道:“啊,对,是做了个恶梦。”
欧阳风云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看,一个恶梦就把你吓成这样,胆小鬼!说说看,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大哥一定帮你把它赶走。”
如霜已经恢复了常态,粲然一笑:“一条大灰狼,拖着一条大尾巴,紧追我不放,好吓人好吓人的。你赶不走它的。”
“莫说一条大灰狼,就是十条虎豹,大哥也能将它们赶走。”欧阳风云卷起车幔,“下来吧,已过正午了!”
如霜探出头一看,见马车已经停在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旁边是一家酒楼,她睡得真有些恍惚了,不解地问:“大哥,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停车了?”
欧阳风云点着她的鼻头:“傻丫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饿呀?大哥的肚子可在唱空城计了。快下来,我们在这里用过饭后再赶路吧。”
不说不饿,一说到吃饭呀,如霜倒真觉得饥肠辘辘了。
欧阳风云一跨进店堂,就看见虚竹大师正在靠里的一张桌子独自吃饭,急忙走过去,惊喜地叫道:“大师?”
虚竹也早已看见了欧阳风云和如霜,急忙推开凳子迎了过来,朗声笑道:“贤侄,我们真是有缘啦,又在这里见面了。”
落座后,欧阳风云迫不及待地问:“大师怎会在这里?”
虚竹看了看店堂的人,压低声音说:“贤侄有所不知,我刚刚收到四海天尊林如龙的武林贴,邀请我去参加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共商对付你的大计呢。看来,他真要召集天下武林共同对付你,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你可千万要小心。”
这时,店小二跑过来:“二位客官,你们要点什么?”
欧阳风云想了想:“一盘土豆丝,一盘胡萝卜片,一钵蘑菇汤,再来两斤牛肉。”
店小二答应一声,急忙去置办,刚跑了几步,欧阳风云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对了,别忘拿一壶烧刀子来。”
“好嘞!”店小二声音还在,人已跑进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