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紫禁城，隐隐还透露出一股皇家的气派和威仪，无家可归的鸽子在云霄中扑打着翅膀，以慰寂寥，发出长长的回音告诫着京城里的人们，它们没有家，但是它们还存在。

宫女们掌灯在宫中巡走，前面是刚刚得宠的贵人，年纪不大，但是身子发育得却甚好，宽松得旗装也遮盖不住她丰腴的身材，尽管是深夜了，但是妆容还是打扮得那般精致，时不时地路过御书房，眼睛却偷偷地不住地往里装望着，她的前面带路的是两个极为老实、憨厚的小太监，一个唤作叮儿，一个唤作娜儿，瘦的跟猴精似的，但是做事却极其受贵人的赏识。

主子风光，下人也就跟着风光。

“贵人，你瞧，那便好像来了个人。”丫鬟指着不远的地方，因为夜已经很深了，实在是看不清，但是贵人眼力好，盯了一会儿，却也看得出了，那便确实来了个个子高高的男子，身着官服，由四个侍卫带领着，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走进了。

“四王爷有礼。”

“轩贵人有礼，轩贵人是弘历的长辈，理应是弘历先给轩贵人行礼才是。”言罢，弘历便给轩贵人行了个大礼。

“四王爷深夜入宫，想来可是有急事？”轩贵人闲问道。

“是皇阿玛要召见儿臣。”弘历微微笑道，尽显公子之风度，“儿臣也不知道皇阿玛到底所谓何事。”

轩贵人站了许久，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聊了。她的手里捏着帕子，却还是迟迟不肯走，“四王爷进来可好？”

“很好。”弘历颜色可掬，但是却没有要继续召开话题的意思。

她有点撑不下去了。“那……先告辞了。”

“贵人走好。”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竟还偷眼看着他，可惜，弘历说走便走，根本没有再多看一眼。

轩贵人身前身后拎着十多个奴才，一路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昭华宫，嗔怪着驱尽了一屋子的奴才，单备了一壶清酒，她知道皇上今晚是要批折子披到通宵，来不了了，打算一醉到天亮。

“男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东西，人家主动跟你示好看不出来么？以后千万别有什么事情找上我，我会待见你才怪！”一边怨恨着，她的柳叶弯眉已经皱做了两条钢索，整整半宿都没分开，直到喝得昏睡了过去，这才渐渐消散了怒意，酒樽打翻在桌下，招得把门的奴才魂儿都吓飞了，赶紧推门进屋一看，这才发现，主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弘历一到御书房里面，便看见苏培盛在换灯，弘历上前问道“苏公公，皇阿玛已经批折子批了多久了？”

“自从上朝下来就开始批阅，都快坐了一天了，老奴又不敢多劝，四王爷快劝劝皇上吧，皇上劳累了老奴也心疼呢。”苏培盛本来就是一脸的老褶子，说道‘心疼’二字的时候面容又使劲抽在了一起，那一张老脸上挂着的尽是为了伺候雍正而留下的殚精竭虑，弘历笑了笑，点了点头。

“皇阿玛，深夜召见儿臣，不知道所谓何事？”

雍正适才放下手中的御笔，抻了抻懒腰、伸了伸胳膊腿儿，做了一个极其放松的状态，拿起桌子上的茶水，一边喝着，一边走了下来，道“老四，可还记得那日在老五的府上看见的那个侍妾。她叫什么来着？”

“回皇阿玛，她叫……施小锦。”

“十五头脑简单，当场便指出了那个丫头的身份，不管是或者不是，都已经打草惊蛇了。”

弘历一听，眼色顿时凌厉了几分，心中不甚惊喜道“皇阿玛的意思是？”

“朕知道你但是是为了后策，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跟天地会有关系的事情，只以‘看错了’这一理由就按下去了。”

“皇阿玛明鉴。这个施小锦曾在一年前在儿臣的府中出现过，而后儿臣的马棚便失了火，还有不少天地会的党羽现身，只是但是儿臣无能，没有抓住其他党羽，倒是抓住了这个施小锦，但是儿臣也打算放长线钓大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施小锦就成了五弟府上的人，儿臣就不好对此事下手了。”

“听十五说，施小锦还在半年前跟天地会的人联手要杀了嘉荣贝勒？这又是怎么回事？”

弘历便将他所听到的过程和百姓口口相传的过程都给雍正叙述了一边，雍正听完，脸上却是没有半点一样的神色，只是把茶水喝完，叫苏培盛又换了一杯。

弘历跪在地上，已然有半个时辰左右了。

“福建有折子来报，说福建和安徽两地的天地会最为猖獗，他们见京城有朕在，就跑到了福建和安徽去撒野。”雍正重拳捶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的盖子都翻了下来。瞪着眼睛，吹起了胡子，怒而无可奈何的心思却也无法表达。

弘历眼珠子一转，赶紧道“皇阿玛，儿臣有一人选推荐——”不待弘历说完，雍正便抢道“就是老四你了！”

雍正突然转作一脸的笑容，道“在朕的众多儿子当中，办事最利落、头脑最精明的便是你了，虽然老七和老三也是朕的眼中娇儿，但是朕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不负朕所托，将天地会一举歼灭！”

弘历眼光顿时黯淡许久，这才接下了雍正的口谕，谢旨道“谢皇阿玛，儿臣一定不负皇阿玛所托，完成皇阿玛的心愿。”

待弘历从雍正的御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大白了，紫禁城外重兵一拨换着一拨，铁甲和铁甲之间互相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紫禁城，太监和宫女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各司其责，这就是雍正管理下的天地，井井有条。

仿佛整个世界都处于拼死拼活的忙碌当中，唯独弘历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走着，身前身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死活，就算是有，也只是舔着脸巴结他的人，众人都忌惮与他的风头和暗地里见不得人的狠劲儿，行礼时候笑容满面，转过身来便是一脸的厌恶。这些他不是不知道。

又是那一缕雅香，又是在这御书房的门口，又是那身前身后紧紧跟着十余个下人的她，弘历厌恶这样的女人，宠爱在握时，绞尽脑汁也要将风光发扬到最大，要夺取一切羡慕的目光，不管身后多少骂名和使用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这就是宫廷里的女人，尽管她们身上的雅香各异，均为扑鼻，但是弘历扔是想要掩鼻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