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什么可笑话的。每个人想起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已经过世的家人，难免会感到悲伤，这个是正常的，不管是谁。这一点不让人觉得可笑，反而让人感动和敬佩。”

听见湘月一番理解的温柔话语，罗沙忍不住侧着头认真地看着她，淡淡的月光印着她的脸，仿若圣洁的仙女。罗沙觉得现在自己真的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眼睛。

湘月抬头，正好对上罗沙充满深情的双眼，那么专注得望着自己，一时脸红发烫，心跳加速，刚刚酝酿在心的话，此刻竟然不知如何开口，低下头，不去看到他，迈动脚步，缓缓的向前走去。

后面的路，二人谁也没再开口，就那样沉默着，沉默着……

半夜，睡得极不安分的湘月终于被梦中那个可怕的景象惊醒了。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脑中反复重现着可怕的梦魅……熟悉的那双眼睛，连发的子弹，大片的鲜血……这些已经很久没有了出现在她的梦境里了，为什么今天又突然间出现，而且景象是那样清晰。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湘月的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泪水忍不住滴在自己的手心……

1948年11月的一个夜晚，那是个本应非常平静的的夜晚，然而当时还是郑有才司令机要秘书的陈湘月突然间在下午4点左右接到家中保姆的紧急电话，父亲心脏病突然间发作，请速回。她知道这个是她和陈子凯的联络暗号，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简单请了假就回家了。大概是自己工作出色，平日忠心耿耿，司令部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她轻轻的推开屋门，屋里没有了点灯，倒是中央那个燃烧的火堆将屋子照得通亮。她将门关好，慢慢走到了陈子凯身边，轻轻的地喊了一声，说道：“叔叔，我来了。”

陈子凯抬头看着她，说道：“来了，坐下烤会吧，外面冷。”

湘月应着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将手放在火堆上烤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还没到联络时间怎么突然间和我联系？”

“今天晚上有行动。”陈子凯低着头，说得平淡。

“什么行动？”湘月知道这次行动一定需要自己的配合。

陈子凯没有了回答，又，问道：“今天晚上郑有才有什么行程？”

湘月略想了一下，说道：“晚上7点到华苑俱乐部招待今天刚到的南京督察团，大概10点结束，送督察人员回豪羽宾馆休息，然后再回司令部。”这些内容是郑有才两个小时之前才宣布的决定，当时湘月也在现场。

“几点钟能回司令部，跟着他的有多少人？”

“可能是11点，应该一共有两辆车，七八个人吧。”

“你也去？”

“是的。”湘月点头道：“我必须在6：30之前回到司令部，时间不多，有什么指示赶紧说。”

“今天晚上我们的同志、包括我，要埋伏在宾馆到司令部的必经之马路上进行暗杀，暗杀对象——郑有才。时间，晚上9点，我给你说一下。”陈子凯的语气里没有了丝毫紧张，反而有了些许轻松。

“什么！”湘月惊得快要跳起来了，说道：“你们要刺杀郑有才，而且在大街上，这也太危险了吧。虽然说他带的人手不多，可是只要你们一开枪，城里所有警察都会出来包围你们，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这个计划我坚决反对。”

“这个是组织的决定。”

“那也不行，我不相信组织会制定这样子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冒险计划。”看见陈子凯默默低头不语，湘月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道：“这不是组织的决定吧，这个是你自己的计划吧。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陈子凯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来，说道：“自从知道郑有才在制定云城潜伏特务名单之后，我一直在考虑怎么样才能让你拿到它，可是你一直没有了得手。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成功了，他们虽然没有了怀疑你，但也没有了完全信任你。现在这里马上也要解放，潜伏敌人也要做出发准备了，既然你不能查出名单内容，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也进入这个名单。”

“你是说让我和他们一起潜伏？”

“对，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了解他们的情况，掌握他们所有的计划，彻底的摧毁这个组织。”

“可是他们现在并不是完全信任我？”

“所以今天晚上的行动就是为了让你得到郑有才完全的信任。”陈子凯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如果没有了异常，你在车上的位置应该是郑有才身边，到时候我会直接向郑有才开枪，你必须一枪把我击毙，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你应该知道，郑有才外出的时候不会带枪，尤其是今晚的情况，所以只有你有机会。你还必须当着他的面把我的身份供出来。”

湘月听完，呆了半天，没有了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喊，说道：“不！这个行动我没法参加，没法执行。你是我的长辈，我的父亲被特务杀害，妈妈又死得早，你把我带大，教我本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让我对你下手，我下不去。”

“你必须做。”陈子凯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湘月忍不住哭了起来，说道：“还有许多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进入那个名单。为什么非要采取这种极端的办法，为什么非要付出生命？”

“因为我们没时间了。”陈子凯从椅子上站起来，按住湘月的肩膀，试图让她平静的下来，也仿佛在她的肩上压了一个重担，说道：“这个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一个办法，也是牺牲代价最小的一个办法。如果我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取特务未来的计划，那么我的牺牲就是值得的，因为它能够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我们为什么不做？”

“这只是你一个人的假设，万一你牺牲了，行动成功了，他们还是不信任我怎么办？或者他们不把我安排到那个名单怎么办？那么你就是白牺牲白送死。”

“这个我想过了，我死了之后，这里的同志就会对你展开追杀，这里对你就危险了。郑有才有个弱点，讲义气、知恩图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会不管你的。到时候你以安全为借口向他提出潜伏请求，他一定会答应的。何况自从你加入司令部，表现一直不错，我相信他一定需要你这样子的人才。”

“我如果主动提出这样子的请求，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吗？”

陈子凯想了想，说道：“确实有这样子的可能，我也早就想过。所以事情之后，你会遇到几次袭击，可能还要受点皮肉之苦。我会让他感觉到你已经没办法在这里立足了，这样子他就不得不想办法让你离开。这时候候，你主动请缨，他肯定会批准，甚至会主动向你提出这个安排。因为他相信你，你是他的恩人。”

湘月一边听着他的计划，一边哭着喊，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因为只有你才能接近那个名单，只有你才能进入他们的计划，没有人能够帮助你，只有你。为了你爸爸和那么多死去的同志，你必须答应，你没有了选择。”

湘月愣住了，说道：“这和20年前的事情有关系吗？”

陈子凯点了点头，说道：“据我们另外一个地下同志提供了情报，这个潜伏计划是保密局制定的，但由于人手不够，不得已向司令部要人，所以郑有才才掌握了这份名单，布置人手。这个同志就是在保密局工作，他说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要和一个代号为‘二叔’的人取得联系，而这个人应该就隐藏在我党内部，是个内奸，但是谁，不知道。可根据我掌握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叛变过去的，而他叛变的时间和地点居然和当初发生的事情非常的吻合，所以我怀疑他就是当初告发你父亲他们的人。”

“那万一他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