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徐处理完奏折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凤宸道:“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力量就是军队,你应该去看看。”
凤宸本就打算几日后去军营看看。
这京城中有冀北,保南,谢东,恭西四大军营,分别位于四方,保护着京城。
这日凤宸去的是谢东军营,她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带着侍女湘雅和兵部尚书季西二人去了军营。
此时,众将士正在操练。他们个个步子虎虎生风,气势磅礴,凤宸不得不赞赏京城的军训着实是不错的。
看着看着,她的脑子不由自主地转了起来,谋算好似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使她情不自禁地去思考可以用计获得的利益。
她在军营中住了两日,这天清晨,众军士正准备操练。凤宸走到众军士面前,众军士向她行礼,但眉眼间并没有太多恭敬的意味,显然对凤宸很不放在心上。
凤宸自然知晓这群大头兵的心思,她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剑来,端详了片刻,对着众人道:“本宫这两日看众将士们操练,不由热血沸腾,各位可愿与我比试一二。”
这群大头兵都不说话,觉得凤宸只是花架子,怕打伤了凤宸遭到处置。当然也有人想给凤宸点颜色瞧瞧,让她尝尝不知天高地厚挑战他们的危险。
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军士就走了出来,他叫允正,今年三十五岁,是谢东军营的个正九品的蓝翎长,在剿匪中立过不少功,但因无家世只做了个正九品的官,因武功高强,军功多,为人重情重义,在军中很有威信。
众人欢呼着迎出允正,他从兵器架上拿出一把刀,眉眼中的轻视不言而喻,大声道:“我来!”
凤宸对他拱了拱手,道:“请!”
允正一刀向凤宸袭来,凤宸手中的剑挡住了他的刀势。
允正的刀速越来越快,而凤宸的剑速仍不紧不慢,一刀抵十刀。
两人衣袂翻飞,刀剑相碰的声音不绝于耳。凤宸一直在防守,并没有进攻。允正急了,他不想在众军士面前丢脸。
众军士看着允正的急躁和凤宸的游刃有余,不禁心中惊讶。过了许久,凤宸手上用力,一剑把允正手上的刀劈成了两半,而凤宸的脚步至今还未挪动半分。接着,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架在了允正的脖子旁。
“在下认输。”允正并不找理由解释,他的确是技不如人。
“承让了。”凤宸心中有几分赞赏,这人剑术不错,心气也不错。
军营中是以武力服众,此刻,众人的眼中已带了几分尊敬,一个女子能把剑术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实属不易。
此时,又有人出来挑战,他是允正的死对头尤外,与他实力相当。
“我来!允正,你何时如此差劲了,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
凤宸对他并无好感,但面上不动声色,妖娆一笑,看得众军士一呆。凤宸礼节周全,一声“请!”唤回了众人的神志。
凤宸此时剑法与刚刚完全不同,势如破竹,飘忽不定,不出一会儿,就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尤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转化为了黑色。
尤外嚷嚷道:“刚刚不算!是我轻敌了!”
“是吗?”凤宸笑如春风,手却仿若不经意地往他的脖子上移了移,使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尤外感觉到脖颈处的疼痛,叫道:“不是!是您功夫高超!”
凤宸放下剑来,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杀他,只不过是想要威胁一下。
众人此刻的眼神已转为了惊讶与崇拜。
待凤宸回去时,已经听到了街上的传言。本来凤宸不过是打败了两人,被他们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凤宸以一己之力打败了全谢东军营。
凤宸的马车到了珍馐酒楼附近时,她打算去师傅那儿看看,于是便命人转了方向。
凤宸到达师傅的紫竹林时,已经巳时三刻了。
她穿过阵法,走到师傅家时,看见容徐正在给草药浇水。容徐雅笑温文,眉眼如画,见凤宸来了,连忙道:“师父师娘这些日子天天念叨你,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凤宸点头,入了屋子,师傅容染和师娘文蔻正在作画。
容染紫衣潋滟,虽脸上已有了时光的痕迹,可仍是悠然洒脱。文蔻此时也已四十有余,可仍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两人见到凤宸,齐齐一笑。容染语气微怒:“我的好徒儿,你终于来看为师了!原来你还记得你有个师傅啊!”
“徒儿知错!”凤宸乖乖认错,在值得尊重的长辈面前,她从来都是谦逊有礼的。
“宸儿啊!你终于来了,师娘都想死你了。哎哟,我的小宸儿都瘦了一圈了,这段时间累坏了吧!”文蔻语气心疼。
凤宸眼睛一酸,除了师娘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她一直是众人眼中权倾天下的公主,手下眼里无可战胜的神话,只有他们才会关心她。
文蔻看着凤宸眼圈红了,心中叹了口气,道:“今天就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吃饭吧!”
凤宸应了下来,这时,打理好花草的容徐走了进来,语气调侃地对凤宸道:“我与你十一年相交,竟不知何时你的武功已如此高强,能单挑一个军营的人了。改日你我比试比试,看看我是否也能单挑一个军营?”
凤宸脸一红,如此时外面盛开的红梅一般,惹人喜爱。“都是一些流言蜚语嘛!我的武功自然是比不过师兄的。”
容徐看着她难得的娇俏,不由得微微失神。他看着她,仿佛世间只余她一人,待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失态了,掩饰道:“我去做饭!”
第10章不甘 凤宸在师傅家用了晚膳便回了宫,眼下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应是大年三十了,此时宫中是极忙的,应该要准备很多喜庆的东西了。
不过这些事情不由凤宸管,她并没有去抢夺凤印,皇后还算是识相的,知道不动她的人,也不会挑衅她,况且她也不想处理后宫那些琐碎事。
此时凤宸回去是因为近卫传信过来,说季西找她,这个人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来找她的。于是,凤宸便乘了马车提前回去。
当凤宸到达落梅宫时,季西已在那儿等了好久了。凤宸走到季西身边,道:“季西,让你久等了,找本宫何事?”
季西心下一惊,公主的武功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到达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连他也无法发现她的气息。他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递上信去:“主子,这是尹国七皇子的信件,还有,九皇子让我来转告您一声,他走了,主子不必再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了。”
凤宸闻言嗤笑一声,从季西手上接来信件。只见上书:
凤宸公主,本皇子是燕行,佳人定是记得的。本皇子在栖国待了一段时日,眼下决定走了,公主殿下的心也可以放回肚子里了,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日日夜夜牵挂本皇子了。放心,本皇子一定会日日夜夜念着公主的。
这句句言语暧昧,就连凤宸如此不识情趣的人都读出了其中的绮念,心道:这燕行果真如传闻中一般风流,处处留情。
不再多想,凤宸让季西把信烧掉,毕竟是别国皇子,若是被他人知晓,惹来些闲言碎语就不好了。
凤宸晚上睡不着觉,打算出门散散心,她难得有兴致地在御花园中欣赏着玉宇琼楼,亭台水榭。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金龙殿旁,思量许久,她长叹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皇帝凤予此时也还未休息,他的姿态比起当日的狼狈与颓废对比起来,倒是大相径庭,多了几分洒脱和通透,如今的他看起来倒是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凤宸有些奇怪,看着他,道:“你这段时日身子倒是养好了,日子过得不错啊!是吗?”
凤予邀她在桌边坐下,展示着茶艺。“这段时日难得空闲,想了不少,也的确想通了许多。”
“哦……你想通了什么?”凤宸并不接他递过来的茶杯。
凤予把茶杯放在桌上,笑道:“突然感觉整日争权夺利,倒不如过着这般悠闲自在的生活。”
“你难道不恨你多年的努力白费吗?不担忧你的江山吗?”凤宸的语气耐人寻味。
“只要这栖国江山仍是我凤家人的,是姓凤的掌权,那么是朕的哪个孩儿掌权那又有何妨?”凤予不假思索地笑道,笑容轻松。
他又发自肺腑地道:“再说凤宸你这么小的年纪能大权在握,这是你的本事,也是我凤国的骄傲。我输了就是输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什么仇恨与担忧的。”
凤宸闻言微微怔愣了片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在你眼里我的母妃又是什么?你当年为何要赐死我的母妃?”
凤予冷语冰人:“她不过只是朕的帝业上的一块铺路石,身为帝王,应当多情而又无情。说起来,的确是朕对不起她,可是,我的身份摆在那里,朕是帝王,就应做出帝王的选择。”
凤宸微微蹙眉,语气意味深长:“选择?你做了什么选择?”
“其实,我对你的母妃梅半并非是没有感情的。
只是,当年我刚刚登基,因为先帝的长年不理事。各个家族势力强大,我为了削弱各个家族的势力,日日谋算,劳心焦思。
而梅半是江湖女子,家中只有江湖势力,且自身不懂得心计筹谋,不能帮我,这也就导致我很少去陪她,渐渐地,感情也就淡了下来。
十一年前,尹国皇帝燕回来找我要梅半,说如果不给就过来攻打栖国,可是,当年的我登基不足七年,实力较弱,大部分朝臣都不支持打仗,兵力当时也不在我的手中,直到九年前,我才费劲心机地从各势力手中拿到了兵权,自然也杀了不少人。
为了不让百姓受战争之苦,为了不丢我们栖国的脸,而当时的我力量太弱,只好赐死了她。而燕回也没必要因为一个死人来攻打我国,他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啧啧啧……真是荒唐!”她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凤予。”
凤予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可捉摸,她与梅半是不一样的,梅半是个纯净温暖的人,而凤宸,在她妖娆的外表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
凤宸看着自己不染丹蔻的芊芊玉手,缓缓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其实,想想,自己与他亦是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并非是没有感情的人,不过只是这些感情不能左右自己所有的决定。
她一直坚定不移地走在为母报仇的路上,可是现在快要成功了,她却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喜悦感。
现在听了凤予说了这些,她的心中有的只是一种不甘,她也不晓得她是在不甘什么?
闭上眼睛,她默默沉思,答案若隐若现,可她却不敢揭开。“我究竟在不甘什么?”她不禁喃喃自语。
凤予听见了她的话,大抵也了解了三分她的心思,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不过是不甘朕为了栖国百姓夺走了你多年的温暖,不甘自己这么多年的理想到头来成了一场笑话。”
凤宸听了他的话,身子微微颤抖,可仍以着坚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就要喷涌而出的脆弱。她转身离去,留下一地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