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备考的日子，对一个准考生来说，可谓白驹过隙。他们，每天的日子都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学校一边高喊着要为学生减负，一边告诉他们，等熬完这段时间，上到大学日子就好过了。怀着对大学生活的无限遐想，多少考生学红了眼睛……然而对黄嘉烨来说，上什么大学不是重要的，读什么专业也不是现阶段值得考虑的，大学的生活多么丰富精彩也与他无关，他只知道考上了大学，就能离开林子。

这段日子，林子的情绪变得非常复杂。

“我好像有点后悔让他复读考大学了，我是不是很自私？”林子在微信上难得用很严肃的语气问她的好基友梁振元。

“……说得好像是你让他去复读一样，拉倒吧，姑奶奶您没有这么伟大。”梁振元表示自己很无辜，为什么这种问题要来问他？明明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还要来找虐。

“因为他想逃离我啊！”林子恨不得撬开梁振元的脑子看看，这不是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吗？为什么这种情商的人上大学还找了个漂亮女朋友，一听名字就很漂亮的那种！

“……那么你们平时的秀恩爱是怎么回事？”梁振元磕着瓜子，发了个语音。

“……说得就好像真的一样。”林子郁闷地结束了这一次一对一的心理咨询，在心里咒骂了一万遍梁振元的愚钝。没错，备考这么久以来，林子可谓又当爸又当妈含辛茹苦……不对，是尽到了一个媳妇儿的责任，给黄嘉烨张罗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到……好像没什么大的，小到每天必不可少的补脑糊糊。第二学期开始，黄嘉烨就到学校住宿了，一个月才回家半天进行物资补给。林子自然是不高兴的，学校的围墙就像长城一样横亘在她和黄嘉烨面前，不可逾越。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自己能像孟姜女一样，一鼓作气把学校的围墙哭倒。不过，只要黄嘉烨还在镇上，有什么能拦得住林子呢？

“嘉爷！嘉爷！”一天下午下课后，一走出教室门口，黄嘉烨就看到了拎着个保温饭盒激动地向他挥手的林子。看了看表，今天下午的课最少，下课也早，看来时间也宽裕。黄嘉烨挠了挠后脑勺，看了看四周，同学们都急急地奔向饭堂和宿舍的方向，没有注意到他和林子，他稍稍放下心来。

“你怎么又来了？”他迎上前去，接过林子的保温饭盒，语气中透露着疲惫。

“今天我爸妈煮了猪肚鸡，我觉得你吃好点会更有精神学习呢。”林子一脸讨好地看着黄嘉烨，尽量掩饰自己的失望。这么久以来，自从他住校，她去看望了他很多次，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黄嘉烨的认可。

“我不缺这口吃的，你以后不用这么麻烦了，跑来跑去的。”黄嘉烨知道饭盒里面的东西，不好吃不营养的话林子肯定是不会拿过来的。在他眼里的林子，就是一个自娱自乐地扮演着媳妇儿角色的小姑娘，但是他并不想和她在这场过家家游戏中周旋。现在林子对他越好，他欠林子的也就越多。最让他无奈的是，林子对他的好，他根本没有办法抗拒。学校的饭菜说不上难吃，但是他挑食，常常是晚上随便吃一点点就上晚自修，这导致他在自修上到一半的时候就饥肠辘辘，连把纸吃掉的冲动都有。只要是林子来送饭的晚上，他都能饱着肚子学习，状态也能像开挂一样，效率特别高。他也忘了有多少次他临时让林子帮他从家里带忘记带到学校的东西，也忘了他使唤过林子多少次帮他复印打印一些学习资料……最让他心里感到过不去的是，他每次主动要求林子为他做事的时候，林子就好像被皇帝翻了牌子的嫔妃一般兴奋激动。

“都说了是自己人那么客气干什么！”林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没有把黄嘉烨的话听进去。她已经习惯了黄嘉烨的“欲拒还迎”，就像黄嘉烨也习惯了她的强行示好。

唠叨了几句心灵鸡汤后，林子依依不舍地跟黄嘉烨告别。走出校门那一瞬间，林子有一种完成了任务的轻松。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和一支笔，林子写写画画。“给嘉爷送营养晚餐，完成！”她充满了成就感。“接下来要干什么呢，嗯，他要考一模了，要给他上网搜一搜往年的一模试题。”林子提笔，在小本子上面刷刷刷地加上了这一条。

这么久以来，林子相当是在陪读。她从一个原本连文理科都分不开的人，变成了一个陪考小能手。那时的林子连买几本练习册给黄嘉烨都要问问梁振元，现在的林子已经能区分王后雄、薛金星、曲一线三者之间的优劣；曾经的林子傻傻地问过黄嘉烨，“一模的分数是不是会影响高考的总分的啊，怎么我看到那么多人好像很重视一模呢，又不是真正的高考”，这问题直接换来在苦苦思考数学题的黄嘉烨一记白眼。而如今的林子，已经懂得上网去给黄嘉烨找往年的一模题，希望能给他一点参考。

然而，脱离了学校环境的林子做了无用功。当她把之前三年的一模题目打印装订好了拿去给黄嘉烨的时候，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夸奖。

“林子啊，其实这些资料学校也会发的，你用不着另外打印出来给我。”黄嘉烨望着手中的一沓资料，有点感动，但是更多的是无奈。

“啊，那么你留着吧，万一你学校发的那份被你不小心弄丢了呢，这里也还有一份对吧。”林子有点沮丧，但这些资料她拿回去也没什么用。

“……好吧，不过你好像只是打印了题目，没有打印答案……”黄嘉烨翻了翻那沓资料，哭笑不得。全部都是题目，又没有答案，他做完了怎么对答案啊，做了还有什么意义啊。

顿时，林子觉得内心一阵萧瑟的秋风刮过，带走了她原本美好的希冀。这……这跟她脑补过程中的感人情景好像有点出入。

“啊，对了，我觉得这次的二模我能过本科线。”黄嘉烨最终还是把那叠资料揣进了包里，他一边把书包链子拉回来一边对林子说。

“我的天！嘉爷你这是要翻身呀！你爸爸妈妈肯定会很很很高兴的！”林子的眼睛瞬间被黄嘉烨这句话点亮了。她激动地晃着黄嘉烨的手臂，笑容中洋溢的欣喜让黄嘉烨很是难为情。

“林子，你安静下来，听我说好吗？”他把林子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扒拉下来，极力地想让林子的情绪平复下来。“我想说，要是我以后考上了大学，去了外面读书，你怎么办呢？”终于说出口了，黄嘉烨在这刹那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你别担心啦，四年而已，我又不会跑的。”林子尴尬地笑着，打太极一般地回答他，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她真的不敢想。她不是没想过未来，只是她想象中的未来一定会有他。尽管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林子觉得，她现在的处境，只有喜欢他才是正确的。

“我希望你能为自己打算一下。”黄嘉烨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子一眼，似乎是想看穿林子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对他死心塌地。

“好，不过等你考上大学了，我们再研究这个问题好不好。”林子被他瞪得瑟缩了一下，有点心虚地垂下了头。

“你开心就好，我随意。”说完，黄嘉烨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开，只留下林子一个人站在原地。可以说，这次他们不欢而散，甚至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告别。

一模后，黄嘉烨的成绩出来了。跟他猜测的吻合，他的分数线过了本科线。比较惊险的是，他只是比本科线高了那么三分而已。在很多人看来，这个成绩仍属于学渣范畴，但是，考出这个分数的黄嘉烨去年的高考分数离专科线还差了一大截。这，就另当别论了。考出这个成绩的黄嘉烨，得到了自己父母的刮目相看。

“儿子，想不到你认真学习了还是可以考出点成绩来的。”黄父在饭桌上高兴地开了好几瓶酒，老脸微红。

“当时是谁让儿子做点生意就算了呀？”黄母笑吟吟地跟黄父打趣，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那么你呢？这么久以来有给过儿子什么支持吗？林子把你这个当妈的该做的都做了你害臊不害臊啊！”酒劲一上来，黄父也一改往日的沉默，肆无忌惮地说起来。

“噗！”黄嘉烨一口橙汁喷在了米白色的桌布上，沾染出一滩不规则的橙色，他自己也差点没呛个半死。他的父亲，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他对林子最过意不去的一点。

饭桌的气氛又沉默了。黄母貌似不经意地转了个话题，气氛又勉强回归了融洽。

黄嘉烨觉得，自己考个二本应该是没问题了，这使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但是，有些事好像也开始注定了，就比如，他肯定能离开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