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准备到彼岸去摘一些彼岸花回来泡茶，想着等花谢的时候是不是要去忘川看看覃思。覃思为什么回忘川来，又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非要回来忘川不可。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覃思回忘川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应该一生都不回来这里的。我下意识的摸到弥月给我的情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我本是无心的人，可是自从去过凡间，我好像就沾染了凡尘的七情六欲，我现在喝茶汤的时间越来越多，以前茶汤不过是我打发时间的由头。自从凡间回来以后，我就必须时时的喝茶汤，不然总觉得整个胸口有什么在鼓噪着十分的焦躁。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我也是有心的，只是覃思走的时候，我把我的心给她。是因为凡尘的那些七情六欲，影响到了覃思带走的那颗心吗？覃思回忘川是因为我去了凡间的关系吗，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总觉得覃思回来忘川一定是我给出去的那颗心出了什么问题。

我站在奈何桥的中央，回头去看桥边的亭子，墨尘已经不在亭子里了，我下意识的往忘川河里看，却依旧没有看到他，却看见清澈的河流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浮动，我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手指。墨尘好像忽然消失了一样，我四处看了也没看到他，我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太在意，反而是忘川里面出现的透明影子让我很是在意。

如果说我之前还不确定的话，在看见河离那个透明的阴影以后，愈发的肯定一定是我除了问题，我给出的那颗心让覃思不得不回忘川来。

“渡，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刚走下桥，就看见阎冥站在彼岸花血红的花海了，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三四岁的鬼魂，是他和人参妖的孩子。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孩子，他看起来和凡间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魂魄的状态带着些飘忽的游离感。因为阎冥站在彼岸，彼岸的花似乎开的格外的艳丽，我曾经在凡间听到过一个传说，冥主过处彼岸花生，百鬼惊惶。其实也不算是传说，而是从空华那里听来的，我看着经过花海的那些惶惑惊惧的魂魄，无奈的摇摇头，空华其实没有说大话。

“没什么，刚刚有一个三魂八魄的鬼魂在我的亭子里，我来彼岸采花，回头就没看见他了，觉得奇怪而已。”我摇摇头，看着一直跟在阎冥身边的小鬼魂，忽然飘到我的脚边抓着我的衣摆，很是欢喜的把一小把刚摘下来的彼岸花举起来递给我。

“你是说那个叫墨尘的鬼魂，是我让空华把他带走的，他不能去冥府。渡，冥月好像很喜欢你，渡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们商量，不许再像上次一样自做主主张。”阎冥看着自己的儿子显得很惊讶，阎冥月除了他一直都不肯亲近谁，这是他第一次见冥月主动和他以外的人亲近怎么能不惊讶。

“是这样，难怪我回头就不见人了，他叫冥月，真可爱谢谢你。”我接过冥月手里的彼岸花，蹲下身子伸手抱了抱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我心虚的低着头不敢去看阎冥，我知道上次把心给覃思的事情给阎冥和冥府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姨娘，包包。”小家伙见我抱他很是高兴，腻在我怀里，抓着我的衣袂不撒手，也许是刚学会说话不久，吐字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姨娘两个字却咬得十分清楚。小家伙说话带着小孩子黏腻的童音，让我觉得很是喜欢。

“冥月你会说话了。”阎冥听见你小家伙说话很是惊讶，也蹲下身子伸手想把小家伙抱走，小家伙却不干了抓着我不放，到最后干脆伸出一双手小手抱着我的脖子，躲在我怀里不搭理阎冥看得我哭笑不得。

“我怎么觉得这是你抢来的孩子，他都不亲近你。”我忍不住笑阎冥，看来小家伙今天是第一次开口说话，我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阎冥的脸色忽然变得晦涩难看起来。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冥月真的是阎冥抢来的，从弥月的和梦如烟的爱情里抢来的，从弥月的仙元里抢来的，也是从梦如烟的命里抢来的。这个孩子本不该在这里，更不该是现在这样的鬼魂的状态。

“对不起，我……”我下意识的伸手想把阎冥月还给阎冥，可是小家伙却腻着我不肯撒手，我一时间也没了办法。

“渡，你变了，从前你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说对不起。空华不该带你去凡间，你身上沾染了你不该有的东西，你是想要回你的心了吗？”阎冥微皱这眉头看着我，脸上有着深深的担忧，言语里都是深深的忧虑。

“我没有，我……”我想否认什么，可是我知道说得没错，我是很不对劲，自从凡间回来以后，我就很不对劲。

“渡，你要记着你已经没了心，不应该再有七情六欲，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变成这忘川河里的游魂，你一旦失去渡的能力，你就会成为忘川的一部分。”阎冥用指尖划破手指，被他血色渐染的彼岸花，愈发的妖娆颜色就变得更加深暗。阎冥伸手把沾了他的血的彼岸花摘了很大一把，伸手递给我，眼里都是深深的担忧。

是的我知道，我把心给我覃思，那时候起我就没了七情六欲，也失去了半神的神格，只是这忘川河上一个拥有渡的能力的幽魂。若是我再失去渡的能力，那么我就再也不能通过奈何桥从此岸到彼岸，到那时候我就会被忘川河吞食，最后变成忘川河的一部分，这就是当初我执意要把心给覃思的代价。

当初私自把心给我覃思想要成全她和夕临，差点酿成大祸，若是我再失去渡的能力，这忘川河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不敢想，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阎冥递过的彼岸花，我不能变成忘川河的部分，我知道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否则那将会是一个可怕的灾难。

“姨娘，包包。”小家伙见我们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皱着眉眼，一副要哭的模样。

“渡，你可以自私一点拿回你的心，或许还有机会回到以前，我会帮你想办法帮你。覃思她已经得到了几万年的自由，你已经成全了他们够久了，为他们做的已经够了，她和魔尊不能这么自私。”阎冥伸手把阎冥月抱了过去，看着我沉默的脸沉着脸说道。

“阎冥，你让我再想想，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我捏紧了手了的花，不敢去看阎冥担忧的脸，只是转过身看着缓慢流淌的忘川河，曾经我也能横渡这条名为忘川的河，曾经我还是摆渡人的时候，我还有神格的时候，我的灵力高深无人能及，即使是阎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我是看着阎冥长大的，我存在的时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也许冥界一存在我就存在了，也许更早我实在记不起了。我曾经是半神，虽然是一个鬼魂，却有着神格，现在想来却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有些模糊了，久到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

“情果，谁给你的，是弥月。”弥月给我的那个情果，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的袖口里掉了出来，阎冥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果子就落在他的掌心了里。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悦，他似乎还是不喜欢弥月，是因为梦如烟的关系吧。

“恩，他给我的，他本来是给自己的，后来说用不到了，就给了我。”我看着流淌的忘川河，没有回头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情果一直带在身边。

“渡，你疯了，你以为你还是原来的渡，你已经失了神格。这昆仑上往生台边上的情果，你当真要吃下去，你这样做……”阎冥把阎冥月放在一边走到我的面前，一张脸从来没有那么难看过，阎冥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像当初看梦如烟时候的眼神一样的愤怒难过。

“我会永远的失去神格，就算我最后拿回了心，依旧只能保留渡的能力，再也不可能恢复神格，阎冥我知道。”我看着阎冥冷静的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我知道，我都知道。往生台边生长的情果，别人或许吃下只是忘情忘爱，我要是在失去心，又失去神格成为一个幽魂的时候吃下去，就会永远的失去神格，所以我一直犹豫不决。

“那你还，……渡，你疯了。覃思只不过是你种在忘川里的一颗种子，她已经不可能接替你守在这忘川河边，要是你失去神格，你就得生生世世都留在这忘川河边，不老不死，没有轮回，也再也不可能有谁来接替你成为渡。你真是疯了，她不值得你这样付出。”阎冥用力的攥紧手指，他手心的情果瞬间化为飞灰，我连阻止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情果的飞灰被吹散在忘川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