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放,你为什么不随父亲前往宫中赴宴?”这是张氏次子云放,年仅十三,比我都要小一岁,只是他与我不是那般亲近,尽管我有心与他交好。其实我本来无心理会这个家里的人,只是因为云放年幼时和我大哥云起长得有五分相像,大哥自小就疼我入骨,我根本就忍不住不去对云放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反问了我,“二姐姐尚且知道宫中险恶,避开了这些宴会,如何我云放就喜欢去赴那龙潭虎穴?再来,云放瞧着二姐姐如今这般悠闲度日也甚是开怀。”
由此可见,除去那张和大哥五分相似的脸,云放这个爱刻薄反问我的弟弟实在让我喜欢不起来,犹记得我的大哥从小就翩翩有礼,温暖和煦。
且很明显,云放也不会喜欢我这个姐姐,想来他以为我想要亲近他是因为想因此博得父亲喜爱,因为他是父亲最得意的儿子,三岁识字,五岁背诗,八岁成文,十三岁已经是举人了,只等着三年后殿试便可得了功名,京中子弟无人能及其左右。
我其实有点冤枉,却不会去解释。
“你自小聪慧无双,二姐姐其实说不过你。”我转过身去,摘下手边一株盛放的白莲,然后放到篮子里,并不打算再理会云放。
抬起头正看见鸾镜看着云放脸蛋红红的模样,我笑了,趁着云放没有看过来的时候在鸾镜耳边轻轻开口,“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鸾镜果然羞得半死,嗔了我半晌。“小姐倒是会寻奴婢的开心,二少爷性格着实讨厌,可是那张脸却是相当不错的。”
我乐呵呵地看着她,扬了扬手上的莲花,“我们拿回去将它们放在花瓶中,过几日晒干了花瓣,我给你做莲花糕吃。”
一听说有吃的,鸾镜顿时就不计较我打趣她的话了,悠闲地将小船按照原路划了回去,心情甚好地哼着民间的小调,倒是有一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乐趣。
我住的“流萦阁”地方偏僻,至少绝对比不得大姐和云放的院落位置好,可是胜在院子里养着这一方莲池,那年我初初搬进来的时候不过是一方荒废的池塘,好在我和鸾镜十年如一日地照看着,方才得今日盛景。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张氏院子里的大丫鬟过来,说是老爷夫人让我过去吃早饭,我有些奇怪,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随性惯了,平时连面都不露,更别提晨昏定省了,今日突然让我过去吃早饭,我觉得大约不会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我的预感也没有错,这早饭吃着吃着就提到我的亲事上去了,彼时张氏眼神温和地看着我,有意无意地开口,“川儿啊,你看你今年入了冬就十五岁了,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想来姐姐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
我垂下眸子,端了一副温和的面容,“是了,这些年多亏了二娘的照顾,川儿向来铭记于心,二娘这些年辛苦了。”然后伸手端了一碗粥到张氏的眼前。
张氏很是受用,“在我们燕国,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就可以嫁人了,昨日进宫赴宴,听到好几个夫人提到你,你看……二娘虽然舍不得你,可是也是万万不能耽误你的终身大事的不是?”
我不得不钦佩她的演技,这些年来我向来不去赴宴不说,那些夫人哪里就是无缘无故会提起我的?身份高的,自然看不上我这不受宠的小姐,身份低的,也不过是想借着我这身份水涨船高?
可是我的处境帝都城中谁人不晓?
“累二娘为川儿操心,是川儿的不是,只是川儿年纪尚小,而大姐今年已然十六岁,川儿又怎么能在大姐之前考虑这终身大事?”我看了一眼那自十四岁起便名满帝都的第一美人云梦泠,真心觉得这个大姐眼界甚高,指不定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的。
张氏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于是眯着眼笑了,“你大姐倒是不急的,我和你父亲更舍不得你,也不是说让你马上就嫁了不是?京中诸多官家子弟,以后你和二娘多出去走动走动,多认识几个人,二娘也看着为你物色了就是。”
说来说去,还是要表达一个“你的婚事我和你父亲做主了,你等着出嫁就是了”的意思,我面上答应,却轻轻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父亲,然后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张氏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至少知道利用我为云家谋福利,也大概有让我为大姐铺路的打算,大姐的身价本来就因为云放大涨,张氏却还要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就是说,她已经为大姐找好了夫家,而那边的人家,指不定是世家贵胄。
可是,我若是这么好摆布,如何能在她们母女二人的眼皮子底下活了十年?